乡土记

月光下的乡村

  □张雯

  今夜，我坐在月光下的乡村，和月亮一样干净的乡村的往事默默地对话，我看见某些来自遥远的记忆就像月光下的草尖上的露珠落在掌心。

  夜晚如水的月光下，我注视着乡村一幢幢崭新的小楼，想着它的前世今生。小楼的前世是一座座茅草房，也是在这如水的月光里，草房蹲成了爷爷的样子，佝偻着腰身有气无力地散落成小村最初的模样，那时的月光似乎不如现在清澈，昏黄得如同茅屋里油灯的颜色。月亮蹲在树杈上，将树影随意地写在茅屋前的空地上。人们蹲在树影里，被太阳晒黑的脸在月光下的树影里更加模糊，老烟锅里一闪一闪的红和着那一缕缕劣质烟叶发出的刺鼻烟味在月光里飘散，一些陈年旧事也就纷纷走出人们的记忆，在小院前老树下那昏黄的月光里轮番上演，博得一阵笑声或是一声叹息。

  记不得是谁家最先把茅屋推倒，然后盖起了全村第一座瓦房。随着那一声轰鸣之后，那团腾起黄土的烟尘慢慢飘散，一段往日的岁月也就渐去渐远了。随着那段岁月远去的还有一些老人，这其中也有我的亲人，他们就像那些远去的茅屋一样在记忆中留下一段永恒，就像我们面对新盖的瓦房会想起曾经的草房一样时常想起他们。

  当一根根穿越远处的城墙、山地和田野的电线来到这月光下的乡村时，我看见月光似乎明亮了些，同时更加明亮的还有山村的夜色，于是电视机走进了乡村，带来了外面世界的精彩以及那些杜撰的形形色色的爱情。外面的世界让乡村的年轻人心向往之。而爱情更是梦中最美丽的色彩，让我想起二十年前将那句刻骨铭心的轻语读成心中的一句圣经。然而在槐花的清香随风飘过的月光里挥一挥手，那条红纱中晃动在一首永远也无法完成的诗里，带着羞涩与腼腆在月光下的小河边站成我心中永远的记忆，美丽如初。在月光下的乡村外的桥头，我站立无语，那一刻我承认，我爱着，却没有结局。

  带着遗憾与梦想，我告别了月光下的乡村，浪迹于城市的钢筋水泥的丛林之中。而乡情始终在我的心间徘徊，二十年间，每次回到乡下的村庄，总有些新鲜的事物让我惊奇。当初的瓦房已不见，一幢幢新式小楼描绘着另一种乡村风景，那条走过无数遍的乡间小路也穿上了沥青的外衣，笔直且宽阔，而碾过那村路的，不再是那曾经的牛车，而是城里人都曾引以为豪的私家小轿车，把城市和乡村的距离缩短在一脚油门的瞬间……

  如今，乡村离城市越来越近，站在村头便能看见城市的身影，不远处，那一幢幢耸立的新楼，正越过曾经的田野向着小村扑面而来，一种莫名的激动激荡着乡村所有人的内心。

  此刻我终于明白，今夜，坐在故土的月光下的乡村里所想起和看见的事物，它不是我的前生也不是我的来世，而是我实实在在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