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傍晚从海上来
我相信水里细碎的闪光
是黑暗披风抖落的时间
落日将被潮水洗白
给月亮一种隐藏定义
我看见海面变幻的波纹
和我脸上聚集的褶皱
形态相似
但隔着水的深渊
我伫立窗前时很安全
像在一个画框中俯瞰世界
我露出镶金的牙齿
同样发射时间的光辉
晚霞像个熟透的女人靠近我
给我未知的暗示
我的影子
占据了房间的大部分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巨大
从未因一个傍晚
想起时间带走的时间
我试图从有形状的海风
比如棕榈树或礁石
辨认出风暴赋予傍晚的能量
风穿过身体
被命运凿开的缝隙
我听到血液流到心脏
像条河到达入海口
除了浑浊没有其它响动
除了宽阔
只剩水域的意义
晾衣杆上那件洗旧的衣服
给我另外的启示：
在已经变形的身上
有些扣子像是缝错位置
和世界总要错开一两个扣眼
这让我警惕
一些时日的到来
把我挤向赘肉的地位
裤腰以上
没有人活得那么理想
那些来过海岸的人
让生命中不再属于养分的钙
顺着脚踝流进沙粒中
海岸线绵延不绝
从脚下伸向各自伟大的梦
看见海水被桅杆和鱼鳍划开
又旋即重逢
没有人为此悲伤
我取一滴鱼缸的海水
在镜中折射浩瀚
以此默念地平线外
被狂涛推回岸上的航程
当黑暗降临时
我窗台上那只空海螺
呈现完美的黄金分割比例
我端详着它
并轻轻地坐下
我的旧木书桌
像我摆在暗处的天秤
平衡着我仍然健康的心脏和肺
这样的寂静中
一定有什么在流淌
有什么发出了刺目的轰响
我，已浑然不觉
东玶
2018.07
珠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