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晨
文/高金秀
日头总算爬上来了,带着一股子没睡醒的懒劲儿,金红的光软软地铺在地上,落在光秃秃的枝桠上,也落在路边结了薄霜的枯草上。风一吹,还是钻得人脖子里发凉,我裹了裹棉袄,缩着脖子往远处瞅。
枝头的喜鹊早早就醒了,蹲在最高的那根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吵,一声叠着一声,像是在比谁的嗓门更亮堂。许是被这热闹劲儿惊动了,几只麻雀扑棱棱地从草垛里飞出来,又慌慌张张地落回旁边的矮墙。墙根儿立着一把旧扫帚,竹枝秃了半截,柄上裹着的粗麻绳磨得发亮,想来是扫了一冬的落叶和积雪。
河边的冰碴子还没化透,水色清凌凌的,能瞧见底下的鹅卵石。小鱼摆着尾巴游来游去,时不时甩个尾巴,溅起细碎的水花,惊得水面上的薄冰又颤了颤。不远处的石阶上,摆着个红漆斑驳的小木桶,桶沿凝着一层白霜,该是早起的人挑水落下的。
路上不知谁家的小孩儿扯着嗓子哭,哭声脆生生的,混着风里的凉意,倒不显得聒噪。听着像是被大人说了两句,哭一会儿停一会儿,末了还抽抽搭搭地哼唧两声。顺着哭声望过去,街角的老槐树底下,摆着个冰糖葫芦的草靶子,红亮亮的果子裹着晶莹的糖衣,在暖阳里晃得人眼馋,只是这会儿还没主顾,孤零零地立着。
我往手心里呵了口热气,抬头望过去,道旁的树全落了叶,枝桠光秃秃的,横七竖八地伸向灰蓝的天。风一吹,枝桠晃悠两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没有繁花嫩叶的遮掩,倒显得格外利落。旧扫帚、空木桶、冷清清的冰糖葫芦靶子,混着喜鹊的吵闹、小孩儿的啼哭,这清冷冷的、又带着点烟火气的模样,才是冬天独有的味道,是刻在骨头上的、熨帖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