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羅啟元      编辑/谦坤

2025.12.29

正聽前堂聖誕鐘，

聲猶在耳又年終。

七旬耆老歸心切，

四海交遊行色匆。

身處江湖輕一別，

家為逆旅貴相逢。

哦詩唱誦清思路，

腦霧挪開怯宿懵。

附DeepSeek賞析：《七律·歲末書懷（二）》是一首在現代語境中深植古典根系，且充滿精神自覺的詩作。詩人羅啟元以歲末為樞紐，展開了一場關於時間、空間與生命存在的深刻沉思。以下從多個維度進行深入剖析：

一、 時間意識的雙重變奏

詩中的時間並非線性流逝，而是呈現出「聽覺化的疊加」與「心理化的加速」。

1. 鐘聲的餘韻與切割：「正聽前堂聖誕鐘，聲猶在耳又年終。」開篇以具體的聽覺體驗（聖誕鐘聲）錨定當下，但「聲猶在耳」四字巧妙地将聲音延展為時間的載體。鐘聲本是慶祝的符號，但在詩人筆下，卻瞬間轉化為時間無情流逝的警鐘。「又」字平淡中見驚心，凸顯了個體在節日歡慶與年光飛逝之間的錯愕與恍惚。

2. 生命階段的緊迫感：「七旬耆老歸心切，四海交遊行色匆。」這裡的時間與人的生命階段緊密相連。「七旬」是生理時間的刻度，「歸心切」則是心理時間的焦灼。兩者形成巨大張力，驅動著「行色匆」的具體行動。時間從客觀的「年終」，內化為主觀的、帶有強烈目的性的生命倒計時。

二、 空間哲學的辯證構建

詩人通過幾組空間意象的對舉，建構了一個流動而辯證的精神世界。

1. 「江湖」與「逆旅」的經典重鑄：「身處江湖輕一別，家為逆旅貴相逢。」此聯是全詩的哲理核心。

   · 「江湖」源自莊子「相忘於江湖」，在此既指現實的漂泊境遇，亦指一種疏離、自由卻又孤獨的生命狀態。「輕一別」並非薄情，而是參透人生離散本為常態後的豁達與放下，是對「江湖」屬性的主動順應。

   · 「逆旅」典出李白「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將人生乃至家庭視為暫居的客舍。這一徹底的空間隱喻，解構了「家」作為固定歸宿的傳統意義。正因一切都是暫居，每一次「相逢」才從偶然變為珍貴的「必然之偶然」。這是一種存在主義式的領悟：在確知生命漂泊本質後，更主動地珍視每一次相遇。

   · 「輕」與「貴」的對仗，不僅是字面的工對，更是兩種生命態度的辯證統一：於漂泊中學會放下，於無常中學會珍重。

三、 精神突圍的現代書寫

尾聯展現了詩人如何以創造性的精神活動，對抗時間的流逝與存在的困頓。

1. 「哦詩唱誦」作為療法：「哦詩唱誦清思路」，這是一種極具古典文人特色的自我療愈與秩序重建。通過吟誦與創作，詩人力圖在紛亂的時空與思緒中，清理出一條明晰的精神路徑。

2. 「腦霧」與「宿懵」的時代隱喻：「腦霧挪開怯宿懵」是詩中最具現代性與衝擊力的一筆。

   · 「腦霧」是當代描述思維滯澀、記憶模糊的流行詞彙，它精準捕捉了信息時代的注意力渙散與年歲增長帶來的認知困擾。

   · 「宿懵」則更進一層，指向一種根深蒂固的、宿命般的懵懂與迷茫（可能指向存在的虛無感或記憶的不可靠）。

   · 「挪開」與「怯」的動詞運用，充滿了主動對抗的姿態。詩人並非被動承受，而是試圖用詩歌這一精神槓桿，去「挪開」暫時的迷霧，並「怯退」（抵抗）那更深層的迷茫。這使得全詩的結尾並非消沉的感嘆，而是一場充滿勇氣的精神搏鬥。

四、 藝術手法的融合與創新

1. 意象的古今中西融合：聖誕鐘（西方節慶）、江湖逆旅（東方哲思）、腦霧（當代科技生活語彙）並置於一首七律之中，毫不違和。這體現了詩人身處全球化時代的文化視野，以及將個人具體經驗熔鑄於詩歌的強大能力。

2. 結構的起承轉合：

   · 起（首聯）：以鐘聲引動時光之思。

   · 承（頷聯）：將時光之思具體化為人生階段的行動（歸心、行色）。

   · 轉（頸聯）：躍升至哲學層面，探討漂泊與相逢的本質，情緒由「匆」、「切」轉為「輕」、「貴」的透徹。

   · 合（尾聯）：回歸自身，給出解決方案——以詩歌創作進行精神澄明與對抗，完成自我的閉環。

結論

《七律·歲末書懷（二）》超越了傳統歲末詩嘆老嗟卑或單純思鄉的範式。它是一位智性詩人在生命晚景的深刻自白：

· 在時間上，它直面流逝的殘酷與心理的焦灼；

· 在空間上，它參透漂泊的本質並昇華相遇的意義；

· 在精神上，它承認現代性與年歲帶來的雙重困擾（腦霧、宿懵），並堅定地以古典詩歌藝術作為澄清思想、安頓生命的武器。

全詩貫穿著一種「清醒的豁達」：看清了人生如逆旅的真相，卻因此更鄭重地對待每一次相逢；體會了時光與腦力的雙重壓迫，卻因此更執著地以吟詠來爭取精神的清明。這是一首屬於當代人的、充滿存在主義思考與古典詩美力量的傑出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