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林深处,续集是炊烟
“小树林儿,小树林儿见,风里雨里小树林等你。"
我总说,吃了穿前头那片小树林,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一出独角戏。
从一七年进城里算起,到今年整八年。春看新叶抽芽,夏听蝉鸣聒噪,秋捡一地红枫,冬煮雪水烹茶。
日子过得像林间的雾气,清淡到没什么波澜,连风掠过树梢的声响,都像是在替我倒数——再等一场霜降,事情就有结果了,给这出名为《小树林纪事》的戏,落下帷幕。
我以为,我的八年小树林深处的呼唤,终究是要剧终的。
直到又一次的遇见。
他是误闯小树林的乡下人,背着画板,踩着有节奏的步伐,踏着落叶走来,近午时的阳光照着他满头早早变白的短发正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我正与大伙从某处大院小门走出来,边走边歪着头与别人议论着什么,猛然间感觉有一双似曾相识的眼晴在盯着我,且听到一个早已刻入骨头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响起,一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里。他说:“姑娘,敢问你们闹了个咋?”
我愣了愣,无名的一慌,忙说,正欲打电话骂你呀,以为你骗人了,我们早到了那也找不到你的身影。
八年来一直未见面,我甚至不知他是谁,想象中是一位高大伟猛的直爽而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一样的大汉。
这一见,就像投入静水的石子,改变了我即定的程序,搅乱了我八年的沉寂。
他说,小树林的晚霞是人间绝色,老木屋的炊烟最有烟火气,说我老了,白发添了许多。 我见他似乎瘦了,他说病了一场,少了不少斤两。
还 让我带他的朋友一起,我不耐烦地回到,我又不认识他,为啥要带他,真有意思了才。 也许是我的态度疆硬,他侧身紧锁眉头望向远方,迷茫与不快写满了他那帅气而略显苍桑的脸,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再没有更多的语言,他说你们太聪明了,闹求不成,他转身走了。头也不回的与朋友绝尘而去。不知为什么,就那么一个转身,那么一个无耐的眼神,我的心间生起一股无名的失落,好象我犯了什么天大的错,生命中的某一部分从我身体剥离开来似的,我无助的望向他远去的方向,虽然早已看不到他的背影。
好大一会儿才回过神,忙拿起电话,拔通了一个号码,这个号码一直在我心中是无边的大海中灯塔的存在,每每当我遇事而无助迷失方向时,就打通这个号,当听到对方清脆响亮的声音,我心中的那片阴云密布的天一下就雾散而放晴,眼前豁然就开朗了。
今天又不由自主的拔通了这个号, "哈啰,,," 听到对面那声音时又不知说些什么,一下整不会了, ″你吃了吗?过来一起吃个饭呗。″ "哦,,," 对方迟疑了一会儿,我,我,我吃了,大中午我迷一会儿呀,就这样吧" 啪,嘀,嘀,嘀,,,对面响起了肓音。他居然挂了我电话,为什么呢?居然有人先挂我电话!从没人这样对我,一下激起了我的暴脾气,同时一股酸楚也袭上心头,我乍么了这是,我一下不认识自已了。
中午草草与众人吃了个饭,也不知酸甜,心情很不爽,业务太忙下午就回去上班了。白天忙于生工作,无暇于此。当夜深人静时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每每拿起手机,第一眼就是翻找那个号码,看看会有什么消息呢?
慢慢地在电波的来往中,他讲起了他走过的山川湖海,讲那些藏在时光里的奇闻轶事。
他的故事,像一千零一夜,总也讲不完。 他讲大漠孤烟直的壮阔,讲江南烟雨巷的温婉,讲海边潮起潮落的浪漫。我托着腮看着屏幕的一闪一闪,心里的某块地方,悄悄软了下来。
后来,他不再只讲远方。
他会和我一会儿逆行于闹市人流中,一会儿蹲在树林中看那些叽叽喳喳的小鸟,象个小孩子。会在我苦闷时突然凑过来念几句自己写的小诗。他说:“小树林的风再柔,也柔不过你低头的模样。”我会红着脸把手里的石子扔过去,骂他油嘴滑舌,他却笑着躲开,顺手把我掉在地上的石子捡起来。
我们的日子,渐渐演成了《乡村爱情》的模样。
会为了一个过去的老故事拌嘴,会为了别人的笑话而笑得直不起腰,会在下雨天窝在木屋里,讲着故事给我听,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屋里的暖意漫过心房。
没有轰轰烈烈的告白,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只有小树林的风,远方的炊烟,还有他眼里藏不住的温柔。
这天傍晚,我们坐在小树林下,看着夕阳染红了半边天。他忽然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我心跳加速。
你说: ″这算不算给你的八年独角戏,添了个续集?”
我低头看着交握的手,嘴角忍不住上扬:“算”。
他笑了,把我揽进怀里,声音温柔得快把我溶化了:“不只是续集。是一辈子的,家长里短,岁岁年年”。
风掠过树梢,沙沙作响。
我靠在他的肩头,看着漫天晚霞,忽然觉得,原来有些故事,不是用来剧终的。
原来,八年来小树林中的沉寂,都是为了等这一场,炊烟袅袅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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