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热点 第十章:五施茶铺开张
1979年清明,谷雨前三天。
临江驿有条老巷叫“青石巷”,因巷中铺就的青石板得名。岁月把石板磨得光滑如镜,雨天时能照出人影,晴天时则泛着温润的光。巷口有棵百年老槐树,树干需三人合抱,树冠如巨伞,投下的荫凉能从春末一直遮蔽到秋初。
周建梅看中了槐树下那块空地。
空地原是个烧饼摊,摊主老李头年前得了中风,被儿子接去省城了,留下个简陋的木棚。棚子漏雨,板壁开裂,但骨架还算结实。
“我想在这儿开个茶铺。”周建梅对家里人说。
堂屋里,周建国正在算账——他的水果生意渐入佳境,刚和宜昌的船老板谈成了长期合作。闻言抬头:“茶铺?卖茶能赚几个钱?”
“不卖。”周建梅说,“免费。”
空气安静了几秒。
周建设放下复习资料:“姐,你说什么?”
“免费茶铺。”周建梅重复,眼神坚定,“爸说过,人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还能给五样东西:颜施、言施、心施、眼施、身施。我想开个地方,专门实践这‘五施’。”
李素珍坐在藤椅上,手里织着毛线——这是她康复训练的一部分。她没抬头,只是问:“钱呢?”
“我有。”周建梅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叠钱,最大面额是五元,更多的是毛票和分币,“这几年在纺织厂攒的,一百二十七块五毛三分。”
周建国皱眉:“那是你的嫁妆钱。”
“嫁妆不急。”周建梅说,“爸的‘五施’理念,需要有人实践。我想做那个人。”
周建设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去里屋,抱出父亲那本“受助记录”。翻到1942年那页,念道:
“今日逃荒至临江驿,饿晕在陈家门口。陈家大小姐(名静婉,约十六岁)喂我一碗米汤,救我一命。此恩当记。”
他抬头看姐姐:“陈静婉给爸的那碗米汤,就是‘五施’——微笑(颜施)、安慰的话(言施)、真心关怀(心施)、善意的眼神(眼施)、一碗米汤(身施)。”
“对。”周建梅点头,“我想把那一碗米汤,变成无数碗茶。把陈静婉一个人的善举,变成一个地方、一种习惯、一种文化。”
周建国看着妹妹。这个从小文静、爱读诗、插队回来后在纺织厂默默干了五年的女孩,眼神里有种他从未见过的光。
“需要多少钱?”他问。
“修棚子大概五十块,买茶具、茶叶、煤炉,再加三十。”周建梅说,“八十块够开张。剩下的……留着买茶叶。”
周建国从自己赚的钱里数出五十块,推过去:“算我入股。但不是钱股,是‘善股’——赚不赚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真的在做。”
周建设也拿出十块钱——是他帮哥哥记账得的报酬:“我也入一股。”
李素珍放下毛线,慢慢站起来,走进里屋。出来时手里拿着个手绢包,打开,是三枚银元。
“这是你爹留下的。”她说,“1949年解放时,陈家给的工钱。你爹一直没舍得用,说这是‘善意的种子’。现在,该种下了。”
三枚银元,在煤油灯下泛着柔和的光。上面有袁世凯头像,边缘已经磨得光滑,不知经过多少人的手。
周建梅接过银元,握在掌心,很凉,但很快被体温焐热。
“就叫‘五施茶铺’。”她说。
清明后第一天,整修开始。
周建国叫来了机械厂的几个徒弟——小陈虽然待岗,但手艺还在,木工、瓦工都懂些。赵解放从物资局弄来些水泥、木料,按内部价结算。
修棚子那天,巷子里热闹得像过节。
老槐树下的空地上,锯木声、敲打声、说笑声混成一片。左邻右舍都来看稀奇:
“周师傅家的闺女要开茶铺?还是免费的?”
“天下哪有免费的茶?怕是有什么算计。”
“我看不像。周师傅生前就是大好人,他闺女肯定随他。”
周建梅不管议论,只是埋头干活。她穿着父亲的旧工装——太大了,用腰带扎着,袖口卷起,脸上沾着木屑和泥灰。和泥、递砖、刷墙,一点不像纺织厂里那个文静的挡车工。
最让她感动的是,巷子里几位老人主动来帮忙。
王婆婆七十多了,拿来一套粗陶茶碗:“这是我老伴留下的,他生前爱喝茶。现在他走了,茶碗放着也是积灰,给你们用。”
李大爷是退休教师,写了块招牌:“五施茶铺”四个大字,颜体,端庄厚重。他说:“我教了一辈子书,最得意的就是教出几个有良心的学生。你这茶铺,是在教人怎么做人。”
连那个传言中脾气古怪的孤寡老人刘奶奶,也颤巍巍送来一包茶叶:“我自己采的野山茶,不值钱,但干净。”
三天后,棚子修好了。
不大,十平米左右。板壁用石灰水刷得雪白,屋顶换了新瓦,开了两扇木窗,阳光能照进来。棚子正中摆着一张长条桌,是周建国用旧门板改的,刨得光滑,上了清漆。桌上摆着王婆婆的粗陶茶碗,一共二十四个,倒扣着,像一群等待被唤醒的小兽。
棚子门口挂上李大爷写的招牌,黑底金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左边墙上,周建梅自己写了“五施”的解释:
“颜施:微笑待人;
言施:说好话,说真话;
心施:敞开心扉,诚恳待人;
眼施:以善意的眼神抚慰人;
身施:用实际行动帮助人。”
右边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周树根和陈静婉1945年的合影。照片下写:
“一碗米汤的传承:从1942年到1979年。”
谷雨,茶铺开张。
没有鞭炮,没有剪彩。早晨六点,周建梅生起煤炉,坐上大铁壶。水开后,抓一把刘奶奶给的野山茶,投进粗陶茶壶。
第一缕茶香飘出来时,晨光正好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在茶铺门口的青石板上。
第一个客人是扫街的张大爷。
张大爷六十多岁,负责清扫青石巷一带。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扫到太阳出来,满身灰尘,口干舌燥。他推着垃圾车经过茶铺,犹豫了一下。
“大爷,喝茶。”周建梅笑着递上一碗茶——她刻意用了“碗”而不是“杯”,因为父亲说,碗比杯亲切,像家里。
张大爷搓搓手:“多少钱?”
“不要钱。”
“真不要?”
“真不要。”
张大爷接过碗,手有些抖。他喝了一口,烫,但香。野山茶特有的清苦在舌尖化开,然后回甘。
“好茶。”他说,“多少年没喝过这么地道的野山茶了。”
喝完,他把碗放下,想走。周建梅说:“大爷,碗放这儿就行,我洗。”
“那怎么行……”张大爷局促。
“行的。”周建梅微笑,“明天您还来扫街,还来喝茶。”
张大爷看着这个笑容温婉的姑娘,又看看墙上的“颜施”二字,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点点头,没说话,推着车走了。
背影有些佝偻,但脚步轻快了些。
第二个客人是纺织厂的女工小芳。
小芳是周建梅的工友,下夜班经过,眼圈乌黑,一脸疲惫。看见茶铺,她停下自行车。
“建梅?真是你?我以为你疯了……”
周建梅递上茶:“喝一碗,解解乏。”
小芳接过,喝了一大口,烫得直吐舌头,但笑了:“舒服!比厂里的白开水好喝多了。”
她看着墙上的“五施”,看了很久,然后说:“建梅,你真要一直免费?”
“嗯。”
“那……我能来帮忙吗?不要工钱。我上夜班,白天有空。”
周建梅一愣:“你图什么?”
“图……”小芳想了想,“图心里舒坦。在厂里,天天算产量、算工资,算得人都麻木了。你这儿不一样,是算‘给了多少’,不是‘得了多少’。”
于是,五施茶铺有了第一个志愿者。
第三天,出了点意外。
中午时分,一群半大孩子打闹着经过,其中一个撞到了茶桌。一摞茶碗“哗啦”掉下来,碎了三个。
孩子们吓傻了。带头的是巷尾孙家的儿子,十二岁,叫孙小勇,有名的调皮鬼。
周建梅看着地上的碎片,没生气,只是蹲下来收拾。
孙小勇站着不动,脸涨得通红:“我……我不是故意的。多少钱?我赔。”
“不用赔。”周建梅说,“但你得帮我个忙。”
“什么忙?”
“明天开始,每天放学后来茶铺,帮我烧半小时水。干满一个月,这事就了了。”
孙小勇瞪大眼睛:“真的?”
“真的。”
第二天放学,孙小勇果然来了。他笨手笨脚地生火、添煤、看水,弄得一脸黑灰。周建梅不训他,只是教:“煤要架空,火才旺。”“水响边就要提壶,不能等大滚。”
一周后,孙小勇成了熟练的“烧水工”。他还带来了两个同学:“他们也想帮忙!”
茶铺的“志愿者”队伍,扩充到了四个。
真正的考验在第十天。
那天下午,来了个特殊客人。
是个中年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戴着眼镜,知识分子模样。他站在茶铺门口,看着墙上的“五施”,看了足足十分钟。
然后他走进来,坐下。
周建梅递上茶。男人接过,没喝,只是问:“姑娘,你这茶铺,是什么性质?”
“性质?”
“是国营?集体?还是个体?”
“个体。”周建梅说,“但免费,不盈利。”
男人推了推眼镜:“不盈利?那你怎么维持?”
“靠大家。”周建梅指了指那些茶碗、茶叶、煤,“这些大多是邻居送的。我自己的积蓄,还能撑一阵。”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从公文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我是省报的记者,姓林。听说临江驿有个免费茶铺,来看看。”
周建梅心里一紧——1979年,“记者”这两个字还有点敏感。
林记者看出了她的紧张,笑了笑:“别怕,我不是来查你的。相反,我是来……学习的。”
他喝了口茶,继续说:“我采访过很多个体户,都是为了赚钱。你是第一个,开铺子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施’。”
他指着墙上的“五施”:“能给我讲讲吗?特别是……为什么要做这个?”
周建梅想了想,从里屋拿出父亲的“受助记录”,翻到1942年那页,递给林记者。
林记者看完,又看了陈静婉的照片,久久不语。
“所以,”他合上本子,“你是在传承。”
“不只是传承。”周建梅说,“是在证明——证明在这个人人都想赚钱的时代,依然有人愿意‘给’。证明‘给予’不是傻,是一种选择,一种活法。”
林记者在本子上飞快地记着。记完,他站起来,郑重地说:“周建梅同志,谢谢你。你让我相信,这个国家除了经济数字,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他留下五块钱:“这不是茶钱,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收下,买茶叶。”
周建梅不收,林记者硬塞下:“这也是‘施’——我‘施’给你,你再用这钱,去‘施’给别人。善的循环,需要物质基础。”
记者走后,周建梅看着那五块钱,忽然明白了父亲为什么收下别人的还款——不是为了钱本身,是为了让善行能持续。
一个月后,茶铺成了青石巷的心脏。
每天,这里流动着各色人等:
清晨,扫街的张大爷、送牛奶的老王、晨练的老人;
上午,买菜的主妇、带孩子的奶奶、路过歇脚的农民;
中午,下班的工人、放学的孩子;
下午,退休的老人、无事闲坐的街坊;
傍晚,下班的、放学的、散步的……
茶,始终免费。
但茶铺从不缺东西——
今天王婆婆送来自家腌的咸菜:“配茶吃,爽口。”
明天李大爷拿来几本旧书:“放这儿,大家看。”
后天刘奶奶又采来新茶:“今年的春茶,比去年的香。”
孙小勇和同学们成立了“护茶小队”,负责维持秩序、清洗茶碗、添煤烧水。孩子们的变化肉眼可见——从最初的调皮捣蛋,变得有责任感,见了人会主动问好,会扶老人过马路。
小芳上夜班,但白天常来。她发现,在茶铺帮忙比在纺织厂上班更让她快乐。她说:“在厂里,我是机器的一部分。在这儿,我是人,是能温暖别人的人。”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
最大的问题是:钱。
开张两个月,周建梅的一百多块积蓄见底了。茶叶、煤、偶尔添置的茶碗,都是钱。虽然有邻居送东西,但总不能全靠别人。
周建国提出:“从我生意里拿钱补贴。”
周建梅摇头:“不行。你的生意是你的,茶铺是茶铺。混在一起,味道就变了。”
她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一个办法。
她在茶铺门口立了块小黑板,写上:
“五施茶铺收支公开:
收入:邻居捐赠XX元,热心人资助XX元
支出:茶叶XX元,煤XX元,杂费XX元
结余:XX元
缺额:XX元(需要您的帮助)”
下面加了一行小字:
“您可以:捐赠茶叶、煤、茶碗;或捐款(多少随意);或来当志愿者。所有捐赠将公示,所有支出可查询。”
透明,成了茶铺的护身符。
街坊们看到公示,更愿意帮忙了。今天这家送一斤茶叶,明天那家送一筐煤,后天有人悄悄在桌上放五毛钱。
收支基本平衡。
五月的一天,茶铺来了位特殊老人。
老人穿着旧军装,没有领章,但洗得干干净净。他坐在角落里,喝了一碗茶,又喝第二碗,坐了整整一下午。
黄昏时,人少了。老人走到周建梅面前,问:“姑娘,墙上照片里的人……是周树根?”
周建梅一愣:“您认识我父亲?”
老人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旧皮夹,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两个年轻军人并肩而立,背景是雪山。
“这是我,”老人指着左边那个,“这是你父亲。1951年,朝鲜,长津湖。”
周建梅手一抖,茶碗差点掉地上。
“您……您是我父亲的战友?”
“算是。”老人坐下,声音低沉,“准确说,是你父亲的救命恩人——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故事回到1951年冬,朝鲜,零下四十度。
周树根当时是运输连的汽车兵,负责往前线运物资。老人叫吴大山,是步兵连的班长。
一次运输途中,车队遭遇美军空袭。周树根的车被炸翻,他腿被压住,出不来。吴大山带人救援,把他拖出来时,他的棉裤已经结冰,和血肉冻在一起。
“军医说,要截肢。”吴大山说,“你父亲不肯,说‘我还要开车’。我把自己备用的冻伤膏全给了他,每天用雪给他搓腿,搓了七天七夜,腿保住了。”
周建梅听得屏住呼吸:“后来呢?”
“后来,有一次我们连被包围,弹药快打光了。是你父亲,开着车冲破封锁,送来弹药和粮食。车被打成了筛子,他肩膀上中了一枪,但笑着说:‘班长,答应你的物资,送到了。’”
吴大山喝了口茶,茶已凉了,但他没在意。
“回国后,我们失去了联系。我转业去了东北林场,他回了临江驿。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
他抬头看着周建梅:“上个月在省报上看到一篇报道,叫《五施茶铺:一碗米汤的传承》,里面提到周树根的名字。我请了假,专程过来。”
周建梅的眼泪涌出来。她握住老人的手:“吴伯伯,我爸他……去年冬天过世了。”
吴大山的手抖了一下。他闭上眼睛,很久,才睁开,眼里有泪光。
“我来晚了……”他喃喃道,“但还好,看到了你,看到了这个茶铺。”
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枚军功章,还有两百块钱。
“这枚章,是你父亲该得的——那次送弹药,救了全连八十七条命。部队要给他记功,他说‘功劳是大家的’,硬是没要。这枚是我的,现在,该给他了。”
他把军功章放在周树根照片下面。
“这两百块钱,”他把钱推给周建梅,“不是捐给茶铺的,是捐给你父亲的理念的。请用这钱,让茶铺开下去,让‘五施’传下去。”
周建梅不收,吴大山说:“你必须收。这不是施舍,是……战友的嘱托。你父亲如果在,也会收下——为了让善行继续。”
那天晚上,吴大山在周家吃了饭。他和李素珍聊了很久,说起朝鲜的雪,说起运输线的危险,说起周树根开车时的专注表情。
“树根说过,”吴大山说,“开车和做人一样,要稳,要看得远,要记得来路,也要看清去路。”
饭后,吴大山在周树根遗像前敬了个军礼。和周树根并肩作战的那些年轻人,如今都已白发苍苍,但军礼依然标准。
吴大山的到来,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池塘。
涟漪荡开,触及了更多人。
省报刊登了林记者的报道《五施茶铺:新时代的“施”与“受”》。文章详细讲述了从1942年一碗米汤到1979年免费茶铺的传承,并提出了一个观点:
“在这个百废待兴、人人向‘钱’看的时代,‘五施茶铺’提供了一种另一种可能:向‘善’看。它证明,经济发展与道德建设可以并行不悖,甚至可以互相滋养。”
报道一出,引起了不小反响。
有赞扬的,有质疑的,也有专程来看的。
茶铺的客人更多了,捐赠也多了。但周建梅坚持“透明公示”,每一分钱、每一件物的来去,都清清楚楚写在黑板上。
六月初,高考前,周建设在茶铺复习。
他说这里比家里安静,比图书馆有人气。街坊们知道他备考,都会放轻脚步,压低声音。
一天下午,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进来喝茶,看见周建设在复习数学,凑过去看了几眼,忽然说:“这道题,你的解法太复杂。”
周建设抬头。男人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几条辅助线:“这样,用相似三角形,三步就出来了。”
果然,简洁明了。
“您是老师?”周建设问。
“算是。”男人笑笑,“我姓杨,在县一中教数学。”
就这样,周建设有了免费的家教。杨老师每天下午来喝茶,顺便辅导他数学。后来还带来了语文老师、物理老师……
茶铺成了“临时补习班”。
周建梅给老师们免费提供茶水,老师们说:“不用,该付钱付钱。你提供场地,我们提供知识,等价交换。”
但周建梅坚持:“知识无价,茶也无价。都是‘施’。”
高考前三天,老师们凑钱买了个新煤炉送给茶铺:“天热了,烧水辛苦,这个炉子省煤。”
六月底,高考结束。
周建设走出考场,没回家,直接去了茶铺。周建梅正在给一位迷路的老奶奶指路,耐心地说了三遍。
看见弟弟,她问:“考得怎么样?”
“不知道。”周建设说,“但我做完了能做的一切。”
他坐在茶铺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扫街的张大爷今天没来扫地,因为儿子接他去过生日了;孙小勇正帮一位盲人爷爷过马路;小芳在下班路上,停下来喝了碗茶,说“今天超额完成产量,高兴”……
这一切,都因为这个小小的茶铺。
因为一个女孩,决定实践父亲留下的“五施”。
因为一碗茶,连接了一个社区。
因为一个善念,点亮了无数善念。
周建设忽然想起父亲笔记里的一句话,在“受助记录”的最后一页:
“善行如种树。你种下一棵,不知它会长成什么样,但你知道:它会活,会扎根,会遮荫,会结果,种子再落地,长出新的树。如此循环,终成森林。”
五施茶铺,就是父亲种下的第八十八棵树。
而现在,它正在长出新的枝桠,投下新的荫凉,结出新的种子。
风吹过老槐树,树叶沙沙作响。
茶香在巷子里飘荡,混着人间烟火气。
周建梅给弟弟递上一碗茶:“累了吧?喝一碗。”
周建设接过,喝了一口。茶是温的,不烫不凉,正好。
就像这个茶铺给人的感觉——不过分热情,不刻意疏远,只是在那里,在你需要时,递上一碗茶,一个微笑,一句暖话。
如此简单。
如此珍贵。
他放下茶碗,走到墙边,在“五施”解释下面,用粉笔添了一行字:
“六施:传承。将前人的善,传给后人。如此,江水长流,善念永续。”
周建梅看着那行字,笑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槐树叶,洒在青石板上,斑斑点点,像无数细碎的、金色的承诺。
而那些承诺,正在这个1979年的夏天,悄悄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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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丛书》杂志社副主编。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得一等奖。“2024——2025年荣获《中国艺术家》杂志社年度优秀作者称号”荣誉证书!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
长篇小说有:
《高路入云端》《野蜂飞舞》《咽泪妆欢》《野草》《回不去的渡口》《拂不去的烟尘》《窗含西岭千秋雪》《陇上荒宴》《逆熵编年史》《生命的代数与几何》《孔雀东南飞》《虚舟渡海》《人间世》《北归》《风月宝鉴的背面》《因缘岸》《风起青萍之末》《告别的重逢》《何处惹尘埃》《随缘花开》《独钓寒江雪》《浮光掠影》《春花秋月》《觉海慈航》《云水禅心》《望断南飞雁》《日暮苍山远》《月明星稀》《烟雨莽苍苍》《呦呦鹿鸣》《风干的岁月》《月满西楼》《青春渡口》《风月宝鉴》《山外青山楼外楼》《无枝可依》《霜满天》《床前明月光》《杨柳风》《空谷传响》《何似在人间》《柳丝断,情丝绊》《长河入海流》《梦里不知身是客》《今宵酒醒何处》《袖里乾坤》《东风画太平》《清风牵衣袖》《会宁的乡愁》《无边的苍茫》《人间正道是沧桑》《羌笛何须怨杨柳》《人空瘦》《春如旧》《趟过黑夜的河》《头上高山》《春秋一梦》《无字天书》《两口子》《石碾缘》《花易落》《雨送黄昏》《人情恶》《世情薄》《那一撮撮黄土》《镜花水月》 连续剧《江河激浪》剧本。《江河激流》 电视剧《琴瑟和鸣》剧本。《琴瑟和鸣》《起舞弄清影》 电视剧《三十功名》剧本。《三十功名》 电视剧《苦水河那岸》剧本。《苦水河那岸》 连续剧《寒蝉凄切》剧本。《寒蝉凄切》 连续剧《人间烟火》剧本。《人间烟火》 连续剧《黄河渡口》剧本。《黄河渡口》 连续剧《商海浮沉录》剧本。《商海浮沉录》 连续剧《直播带货》剧本。《直播带货》 连续剧《哥是一个传说》剧本。《哥是一个传说》 连续剧《山河铸会宁》剧本。《山河铸会宁》《菩提树》连续剧《菩提树》剧本。《财神玄坛记》《中微子探幽》《中国芯》《碗》《花落自有时》《黄土天伦》《长河无声》《一派狐言》《红尘判官》《诸天演教》《量子倾城》《刘家寨子的羊倌》《会宁丝路》《三十二相》《刘寨的旱塬码头》《刘寨史记-烽火乱马川》《刘寨中学的钟声》《赖公风水秘传》《风水天机》《风水奇验经》《星砂秘传》《野狐禅》《无果之墟》《浮城之下》《会宁-慢牛坡战役》《月陷》《灵隐天光》《尘缘如梦》《岁华纪》《会宁铁木山传奇》《逆鳞相》《金锁玉关》《会宁黄土魂》《嫦娥奔月-星穹下的血脉与誓言》《银河初渡》《卫星电逝》《天狗食月》《会宁刘寨史记》《尘途》《借假修真》《海原大地震》《灾厄纪年》《灾厄长河》《心渊天途》《心渊》《点穴玄箓》《尘缘道心录》《尘劫亲渊》《镜中我》《八山秘录》《尘渊纪》《八卦藏空录》《风水秘诀》《心途八十一劫》《推背图》《痣命天机》《璇玑血》《玉阙恩仇录》《天咒秘玄录》《九霄龙吟传》《星陨幽冥录》《心相山海》《九转星穹诀》《玉碎京华》《剑匣里的心跳》《破相思》《天命裁缝铺》《天命箴言录》《沧海横刀》《悟光神域》《尘缘债海录》《星尘与锈》《千秋山河鉴》《尘缘未央》《灵渊觉行》《天衍道行》《无锋之怒》《无待神帝》《荒岭残灯录》《灵台照影录》《济公逍遥遊》三十部 《龙渊涅槃记》《龙渊剑影》《明月孤刀》《明月孤鸿》《幽冥山缘录》《经纬沧桑》《血秧》《千峰辞》《翠峦烟雨情》《黄土情孽》《河岸边的呼喊》《天罡北斗诀》《山鬼》《青丘山狐缘》《青峦缘》《荒岭残灯录》《一句顶半生》二十六部 《灯烬-剑影-山河》《荒原之恋》《荒岭悲风录》《翠峦烟雨录》《心安是归处》《荒渡》《独魂记》《残影碑》《沧海横流》《青霜劫》《浊水纪年》《金兰走西》《病魂录》《青灯鬼话录》《青峦血》《锈钉记》《荒冢野史》《醒世魂》《荒山泪》《孤灯断剑录》《山河故人》《黄土魂》《碧海青天夜夜心》《青丘狐梦》《溪山烟雨录》《残霜刃》《烟雨锁重楼》《青溪缘》《玉京烟雨录》《青峦诡谭录》《碧落红尘》《天阙孤锋录》《青灯诡话》《剑影山河录》《青灯诡缘录》《云梦相思骨》《青蝉志异》《青山几万重》《云雾深处的银锁片》《龙脉劫》《山茶谣》《雾隐相思佩》《云雾深处的誓言》《茶山云雾锁情深》《青山遮不住》《青鸾劫》《明·胡缵宗诗词评注》《山狐泪》《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不碍白云飞》《山岚深处的约定》《云岭茶香》《青萝劫:白狐娘子传奇》《香魂蝶魄录》《龙脉劫》《沟壑》《轻描淡写》《麦田里的沉默》《黄土记》《茫途》《稻草》《乡村的饭香》《松树沟的教书人》《山与海的对话》《静水深流》《山中人》《听雨居》《青山常在》《归园蜜语》《无处安放的青春》《向阳而生》《青山锋芒》《乡土之上》《看开的快乐》《命运之手的纹路》《逆流而上》《与自己的休战书》《山医》《贪刀记》《明光剑影录》《九渊重光录》《楞严劫》《青娥听法录》《三界禅游记》《云台山寺传奇》《无念诀》《佛心石》《镜天诀》《青峰狐缘》《闭聪录》《无相剑诀》《风幡记》《无相剑心》《如来藏剑》《青灯志异-开悟卷》《紫藤劫》《罗经记异录》《三合缘》《金钗劫》《龙脉奇侠录》《龙脉劫》《逆脉诡葬录》《龙脉诡谭》《龙脉奇谭-风水宗师秘录》《八曜煞-栖云劫》《龙渊诡录》《罗盘惊魂录》《风水宝鉴:三合奇缘》《般若红尘录》《孽海回头录》《无我剑诀》《因果镜》《一元劫》《骸荫录:凤栖岗传奇》《铜山钟鸣录》《乾坤返气录》《阴阳寻龙诀》《九星龙脉诀》《山河龙隐录》《素心笺》《龙脉奇缘》《山河形胜诀》《龙脉奇侠传》《澄心诀》《造化天书-龙脉奇缘》《龙脉裁气录》《龙嘘阴阳录》《龙脉绘卷:山河聚气录》《龙脉奇缘:南龙吟》《九星龙神诀》《九星龙脉诀》《北辰星墟录》《地脉藏龙》等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