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轻飞追梦蝶,一心要入四娘家。
好听杜子吟佳句,霜叶红于二月花。
kimi分析:
这首短诗题为《梦》,却通篇不肯说破“梦”字,只让“落叶”去“追”,让“一心”去“入”,于是梦不再是脑中的虚影,而成了可飞、可叩、可听、可看的行动,整首诗便像一段夜游——读者被悄悄拉进一场“叶”的私奔。
首句“落叶轻飞追梦蝶”,把“叶”与“蝶”叠合:叶本坠亡之物,一“追”便化蝶,死亡瞬间被改写成羽化;而“梦蝶”又暗点庄周,使小小落叶带上了“吾谁与归”的哲思。轻飞二字,音韵上先给出一个上扬的调子,像风把落叶托了一下,诗便离地而起。
次句“一心要入四娘家”,落地最妙。“四娘家”出自杜甫《江畔独步寻花》“黄四娘家花满蹊”,原是盛唐春日最热闹的一处锦簇。诗人不梦庄严肃穆的宫殿,却独独要钻进一位民间女子的花径,梦的私密、顽皮、亲切全被“四娘家”三字勾出;而“一心”又露出孩子气的执拗——非此不可,百折不回。
第三句“好听杜子吟佳句”,把“杜甫”请来当旁白,化“诗圣”为“杜子”,口吻亲昵得像叫隔壁老杜。落叶(蝶)钻进花径,不为采蜜,只为听一句诗,于是“诗”成了梦的终极犒赏;而“好听”二字,把听觉的享受写到舌尖,仿佛诗句不是用耳朵,是用味蕾品到的。
末句不引原诗全部,只剪“霜叶红于二月花”七字,让杜甫自己替这场梦盖章。二月花是春,霜叶是秋;春在秋中重新绽放,时间被折成一个圆。更妙的是,首句的“落叶”至此才露出“霜叶”身份,原来它一直带着秋寒,却偏要挤进黄四娘的春天,于是“红于”二字成了梦的宣言:我不仅要进来,还要比你们更艳。
通篇结构是一段“穿越”小剧:
秋(落叶)→春(四娘家)→秋(霜叶)→春(二月花)
时间被打成一枚莫比乌斯环,秋与春互为里表,而“梦”正是那条扭转的缝。
诗人更隐一层:杜甫原句本是“霜叶红于二月花”,赞的是秋之胜春;如今把此句搬进春景,等于让秋在春里开一次“倒季花”,于是旧诗新梦互相拆台又互相成全——老杜的“实”被借来做“虚”,而“虚”却因此坐实成一片可触的绯红。
整首诗最动人的,是那股“孩子气”:
落叶不是“化作春泥”,偏要“追梦蝶”;
不是去谒孔庙,偏要“入四娘家”;
不是求功句,只是“好听”;
最后还要把自家秋色挤进春榜,且拿老杜当同谋。
梦,原来可以这样——
不必扶摇九万里,
只需一叶叩花蹊;
不必惊天地,
只要“霜叶红于二月花”七个字,
便让时间掉个头,
把死亡开成最艳的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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