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黑暗吞噬的灵魂
(小小说) /贾国英
一阵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伴着胸部的剌痛,使我辗转难眠。
老公也被折腾醒了。他起身看看手机说,才半夜两点,啥时侯挨到天亮,还是去医院吧!说罢,便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半长的蓝色羽绒服帮我穿上,搀扶着我出了家门。
昏黄的路灯照着小县城清冷的大街。偶尔有一两辆车飞驰而过时,轮胎卷起的残枝败叶,伴着细碎的脆响随风旋转着,瞬间又落回路面。阵阵寒意悄然渗透肌肤,我难以抑制的咳嗽声,在严冬的深夜显得格外苍凉、沉重。
在急珍室,我被珍断为重感冒引起的细菌性肺炎和严重的上呼吸道感染。还说,晚来一步,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经胸透、心电图、血检等一整套检查后,医生要求住院治疗。但由于季节性疾病频发,医院床位紧缺。医生便开了四天的药物,暂时将我安顿在住院部的过道里输液。并解释道,若有人出院,及时安排我住进病房。
次日凌晨,输液完毕。下午四点,继续挂吊瓶、吃药。但由于连续咳嗽,夜晚睡眠不好,白天总是昏昏沉沉。恍惚间,见一身材苗条,肤色白净的年轻护士来回走动,时而在病房间进进出出。那修长的脖颈,加之娴静优雅的神态,婉若一只美丽的白天鹅。
第三天下午七点时,当最后一部药液输完,那美女护士用漂亮的大眼睛看一眼吊瓶,拔掉针头刚要离开时,老公正好下班回来:“大夫,六部全完了吗?”
″完了!"美女护士不冷不热地回答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赶紧说:“就挂了五瓶。"
″不对,医生亲口对我说,每天六部。"老公说罢,朝护士站走去。我也喘着粗气,急忙跟过去。
″大夫,医生说是每天六部。我媳妇说只挂了五瓶,是不是一瓶没挂?"
″挂完了!"说话间,她不耐烦地白了老公一眼。
我赶紧说:″就挂了五部。"然后就把五部的药液及颜色一一解释了一下。
护士看看我,灵动的大眼睛怱闪忽闪的,在桌上扫视一番后,从几瓶药液中拿出一瓶解释到:“哦,就是有一瓶,还没兑上药。对不起,病人太多我没顾上,我兑上药就给你挂上。
″咚″的一声,老公的拳头重重砸在护士面前的桌子上:″我不来问,这瓶药就被你们黑了。我怀疑这药昨天、前天你们都没挂。你们就这么对待病人吗?我找你们院长去。"说罢,就要愤怒而出。
护士快速拽住老公一只胳膊的瞬间,晶莹的泪珠儿一颗接一颗地滚落而下:″叔叔,求你愿谅我一次吧,是我粗心大意没尽到责任。"她哀求着。
看着她梨花带雨般的凄美与伤心,我赶紧将老公推搡到外面:″现在的年轻人压力大,难免有失误。再说,病人这么多,他们也有顾不上的时侯,得饶人处且饶人!"。
最终,老公也动了侧隐之心。美女护士兑了药,给我挂上,毕恭毕敬地离开。
老公按药名在手机上百度后说,贵一点的左氧沙星药液,还有唑巴坦纳,每支就在200元至300元之间,每天两支就得五六百元。
看着他因愤怒而胀的青紫色的脸,我总担心他因情绪失控惹出啥祸端来。幸好,他说这晚值夜班,便再三叮嘱我几句后离开。
不久走廊里又按了几张床,多了几个给我作伴的病号。
一小时后,几个白大褂医生疾步进了旁边的病房,不一会儿出来离去。不久,两个中年男子神色凝重地进了病房。出来时,其中一位背着个瘦骨嶙峋的老太太,小心翼翼地走过楼道进了电梯。
这时,一位四十多岁的护士长过来对我说:″等会儿有人收拾好床铺,你进去住到九号床上。" 护士长说完,回头刚走两三步,她的手机铃声响起:"你好,李局……啊,婶婶病了?……床位紧张啊……不过,你赶紧送过来,我安顿……"
″李局,我儿子那件事太难为你了……啊!你已办妥了……那就太感谢你了,哪天你有时间,我们吃个便饭……好!……好好!”。她挂了手机,回头用复杂异样的眼神看看我,快速走进房间。
很快,那个美女护士来到我床前说:″你还是暂时住这,里面没床位。"
此时已是晚上八点多,输液已完。在医生同意下,我想回家拿点生活用品,便带好口罩,拉起羽绒服领上的帽子岀了医院。为了抄近路回家,我穿过公路,拐进斜对面的巷道。刚走了四五十米,看到幽深的巷道黑洞洞的。高墙内,只亮着几户平房人家微弱的灯光,我很害怕。突然间想起母亲说过的话:身体虚弱的人,在僻背处走夜路会看见不净的东西。还听老公说过,十几年前他的一位同事在此遭过抢劫。
正犹豫间,只见一穿白色大衣的女子,严严实实地把头包裹着从身边缓缓走过,手里拎着一个大包。她步履轻盈,边走边聊天:″就是啊王姐,太险了,幸亏那个男人不太费事,让我轻松躲过了一劫。如果这事闹大,我俩就遭殃了…… ″还有,那个老太太不行了,被家人接走了,这会儿恐怕不在阳世上了。我早有预感,就拖了十几分钟,没挂那瓶白蛋白,挂上也就白白浪费了……这几天我俩弄的好药已转移出来了,前面那些,我朋友已买出去不少,叫我过去。你那份钱,今晚就给你转过来……就是啊,如今这世道,那些大人物捞大钱,我们小喽啰也弄点外块花花,不捞白不捞啊……嗯…嗯嗯……明天见!" 挂了电话,女人快速向巷道幽深处走去,那忽隐怱现的白影,像是被黑暗噬食了灵魂的空壳,鬼魅般游荡在小巷幽深处……
迎面,一阵寒风加杂着沙尘及一切脏污不堪,鬼哭狼嚎般疯狂袭来。阴森恐怖使我在转身欲跑的瞬间,像团纸似的被失控地裹挟着推向巷口。
在灯火通明处,我哆嗦着拦了一辆出租车……
活生生的现实,居然颠覆了我的认知。给人带来希望和拯救的天使,竟然也会是恶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