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编/杨凡   执行主编/苍狼

红楼梦·金陵十二钗赋

作者/高山流水

自述

       余笔名高山流水，原名王树祥。少耽物理，负笈吉大，探玄微于晶格，索奥赜于电子。及长，执鞭杏坛，乃为大学一线教师，授电子工程、自动化之课，三尺讲台，数十春秋，居杏林而育桃李，研理工而穷丘壑。今虽辞庠序，身退心闲，皓首苍颜，未改风流雅趣；霜鬓雪发，犹耽韵海词江。

       盖余之于诗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或沐春风，惠霭拂襟，则心旌摇荡，醉心风物，笔意缱绻，摹燕语莺声之媚，绘桃红柳绿之妍；或凌秋云，长天寥廓，则胸次浩荡，神驰八荒，笺中走墨，写雁阵横空之壮，抒落木萧萧之怀。亦常怀铁血豪情，慕金戈铁马之雄，吟边塞烽烟之烈，笔锋淬霜，书将士戍边之忠勇；墨韵凝魂，颂家国安澜之峥嵘。更兼深爱青史，思接千载，醉心往迹，观秦汉雄风，叹汉唐气象，偶将史评入诗，融兴衰之鉴，凝古今之思，字字含情，句句藏锋，抒兴亡之慨，寄春秋之怀。朝观曦光映窗，夕听暮雨敲檐，晴则览山川之秀，雨则品云烟之幽，万物皆为诗料，四时尽入词章。每有所感，辄援笔疾书，或五言短章，或七言长律，或填一阕小令，或赋数行骚体，不囿格律而守风骨，不泥平仄而蕴真情。

       积年累月，稿成盈箧，偶有拙作，散见于诸电子微刊，非求闻达，聊以寄怀。盖理工之道，尚逻辑之谨严，析万物之理；诗词之趣，崇意境之悠远，抒寸心之情。理与文相融，技与道共生，此余之乐也。

       嗟夫！岁月不居，时节如流。纵使青丝成雪，此心依旧少年。愿余生岁岁，有诗为伴，有词为侣，沐春风而思飞扬，凌秋云而思浩荡，于平仄之间，觅得人生真味；于韵律之中，陶然一世清欢。

红楼梦赋

高山流水

盖闻鸿蒙初判，清浊自分；尘寰浪迹，悲喜交萦。雪芹先生，怀金悼玉，沥血十年，著此《红楼》奇典。其书也，非徒闺阁之闲情，实乃千古之喟叹；其旨也，不独风月之清谈，更是兴亡之镜鉴。

观夫大观园之构，琼楼玉宇，掩映于雕栏翠竹之间；琪花瑶草，点缀于曲径清溪之畔。荣宁二府，赫赫扬扬，曾耀朱门之紫气；盛衰百载，忽喇喇似大厦倾颓，徒留青史之寒烟。人物纷纭，如星罗棋布；性情迥异，若百态纷呈。金陵十二钗，艳冠群芳，各秉灵秀，或咏絮才高，或停机德厚，或孤傲如梅，或温婉似玉。黛玉葬花，泣残红于香冢，抒孤标之傲骨；宝钗扑蝶，戏流光于蘅芜，藏圆融之慧心。元春省亲，沐天恩于凤辇，却锁深宫之幽怨；探春理家，展经纬于秋爽，难挽大厦之将倾。湘云醉卧，眠芍药之茵，吐磊落之襟怀；妙玉奉茶，汲梅花之水，守冰雪之节操。迎春懦弱，泣侯门之薄命；惜春孤介，入空门之寂廖。熙凤精明，逞权术于荣府，终落得“一从二令三人木”；巧姐逢凶，赖村妪之援手，方保得“偶因济刘氏，巧得遇恩人”。李纨课子，守霜筠之节，盼凤冠之荣；可卿悬梁，埋风月之案，兆贾府之倾。十二金钗，十二种风流，十二般宿命，实乃闺阁之列传，亦是时代之缩影。

若乃作者之心，寄意遥深。以假语村言，演真事隐去；借痴男怨女，写世道沧桑。宝玉者，衔玉而生，性耽风月，却厌仕途经济之迂腐；情钟木石，却陷金玉良缘之羁绊。其“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子是泥作的骨肉”之论，破千古之偏见；其“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之叹，道万境之归空。盖先生亲历盛衰，饱尝冷暖，故将一腔孤愤，尽付笔墨。写闺阁之秀，赞其冰清玉洁；叹豪门之朽，揭其骄奢淫逸。上至皇亲国戚，下至丫鬟仆役，皆入笔端，各具神采。非为风月之谈，实为讽世之旨；非为儿女之情，实为悼亡之思。

至若红学之兴，百载以降，蔚为大观。索隐派钩沉索隐，探明珠玉之秘；考证派稽古证今，寻作者之踪。评点派品藻人物，论章法之妙；小说派演绎情节，续残梦之篇。流派纷呈，各抒己见；争鸣不已，互有短长。或探佚后四十回之真章，或辨析钗黛之优劣，或阐发禅道之玄思，或剖析宗法之弊端。一代又一代学人，皓首穷经，探骊得珠；一书引千古之论，烛照古今，光耀文坛。

噫吁嚱！红楼一梦，梦断三更；大观园里，花落无声。盛衰之理，古今同慨；离合之情，千载共鸣。其书也，如沧海之珠，光耀千古；其旨也，似高山之玉，温润八方。非独文采之瑰丽，更在哲思之精深。览此书者，或叹红颜之薄命，或伤世事之无常，或悟禅机之玄妙，或感人情之冷暖。此乃《红楼》之所以不朽，红学之所以长兴也。

时维岁暮，寒梅吐蕊，揽卷长思，感慨系之。遂作此赋，以抒胸臆，曰：

红楼一梦几沧桑，金粉楼台半夕阳。

十二钗痕留碧血，万千客意寄沧浪。

雪芹妙笔千秋韵，后世争鸣百代章。

莫道浮云遮望眼，此中真味细思量。

一、林黛玉赋

高山流水

绛珠仙草，灵根孕秀；姑苏名媛，仙姿出尘。乃巡盐御史林公如海之爱女，荣国府老太君贾母之娇孙。星眸凝露，蹙黛含烟，秉三湘灵秀之气；玉骨冰肌，风姿绰约，承阆苑仙葩之魂。与神瑛侍者有前盟之契，携木石情缘入凡尘；为酬灌溉之恩泽，衔泪而来报此生。

忆昔扬州岁月，庭阶兰桂，书声绕梁。父教严慈，授经史子集之奥；母仪温婉，育冰雪聪明之质。奈何椿萱早逝，孤影飘零，辞故里而赴京都，投外祖以寄萍踪。大观园中，潇湘馆畔，翠竹千竿摇凤尾，疏窗半启映娥眉。锦囊收艳骨，荷锄葬落花，《葬花吟》成，悲秋伤春皆入韵；彩笔绘烟霞，素笺题风月，《秋窗风雨夕》就，感时伤逝总关情。

性敏多愁，感物伤怀。见落花而悲红颜易老，观流水而叹聚散无常。孤高自许，不慕尘俗之繁华；清介自守，不染世态之炎凉。与宝玉心有灵犀，契合金兰之契；论诗赋意趣相投，共谱知音之章。木石前盟，本是仙缘注定；金玉良缘，终成镜花水月。痴情一片，寄于诗词唱和；相思万缕，凝于眉黛颦蹙。

才情超绝，冠压群芳。海棠诗社，夺魁咏菊之篇；芦雪庵中，联句惊鸿之笔。字字珠玑，缀成锦绣文章；句句含情，诉尽肺腑衷肠。然繁华易逝，好梦难留。抄家之变，家道中落；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泪尽潇湘，魂归离恨；香消玉殒，魄散高唐。可怜绝世红颜，终葬黄土垄中；堪叹痴情儿女，难抵命运沧桑。

黛玉者，《红楼》之魂也。其敏慧若星汉之璀璨，其孤高若芝兰之幽芳，其才情若江涛之奔涌，其悲剧若秋叶之凋零。以泪洗面，酬报前世之恩；以笔为剑，直刺世俗之伪。她是封建礼教的牺牲品，是纯真爱恋的守护者，是诗意人生的追求者。潇湘烟雨，见证其凄苦一生；红楼一梦，铭刻其千古风流。

千载之下，犹闻其泣；百年之后，仍怜其痴。林黛玉之形象，如寒梅傲霜，如孤月照水，如清风拂柳，如流泉呜咽。其情其志，其才其貌，皆成绝唱；其悲其苦，其怨其恨，永留人间。呜呼！绝代佳人，香消玉殒；红楼遗梦，怅惘千秋。

二、薛宝钗赋

高山流水

粤有佳人，姓薛名钗，乃皇商之贵女，荣府之娇客。系出金陵，钟江南之灵秀；缘结绛阙，承阀阅之芳馨。姨妹联珠，入大观园而增色；金玉结缘，牵木石之闲愁。其形也，螓首蛾眉，螓首凝脂，皓齿明眸，态浓意远。罗裳轻飏，似春云出岫；环佩叮当，如流泉漱石。其神也，端庄如牡丹承露，稳重若青松傲霜。不施粉黛而色逾桃李，不事张扬而韵胜海棠。

其性也，圆融通达，慧黠深藏。含章蕴秀，守愚藏拙。察言观色，深谙世情之故；处事周全，尽得人心之向。助黛玉以疗疾，显其仁厚；劝宝玉以功名，见其通识。蘅芜苑内，香清益远，暗合其品性之幽贞；螃蟹咏中，才思敏捷，尽显其才情之卓绝。罕言寡语，非无肺腑之言；安分随时，实有坚贞之志。

其遇也，金玉良缘，徒成虚诺；木石前盟，终难割舍。大观园里，笙歌鼎沸，曾照其嫣然笑靥；荣国府中，兴衰变幻，暗催其鬓角霜华。宝玉遁世，青灯古佛伴余生；宝钗独守，锦帐孤衾度长夜。脂砚斋评其“可叹停机德”，诚哉斯言！怀冰雪之聪，抱兰芝之质，却困于礼教之樊笼，屈于命运之安排。

嗟夫！钗之美，在形在神，在才在德。非止于容貌之妍，更在于品性之端。其圆融非圆滑，其通达非苟合。守礼教而不失本心，顺时势而不改清操。虽金玉之盟空负，然贤名之著长存。大观园群芳散尽，唯其德馨留史册；红楼梦醒繁华落，独其清韵绕心头。可谓：“金簪雪里埋，不掩其光华；玉碎尘缘断，难泯其芳踪。” 千载之下，犹令人叹其才，怜其遇，敬其德，感其情。

三、王熙凤赋

高山流水

金陵毓秀，绛府逞才。眉蹙春山之黛，目流秋水之皑。唇绽樱颗，吐珠玑而含锋；腰凝弱柳，运权柄以惊雷。性禀刚明，兼机变之智；质携辣烈，藏锦绣之裁。荣国府中，掌千门之庶务；大观园里，领百卉之芳魁。

出身金陵贾氏，联姻宁府贾琏。凭三从之仪，登管家之位；藉七窍之慧，理内外之繁。协理秦丧，排九流之位次；裁夺婚丧，定百事之矩端。金紫盈庭，调度无差毫发；朱紫满座，应酬不爽瞬间。脂粉队中，独擅生杀之柄；裙钗丛里，暗藏城府之渊。

其智也，明察秋毫，洞悉人心之隐；其才也，八面玲珑，巧解世情之缠。弄权铁槛，敛财帛以肥私；设局相思，破姻缘而取欢。协理宁国府，一声令下，百役肃然；裁处大观园，片言决断，众口称贤。俏语谑言，解颐于群彦之会；机谋巧算，决胜于无形之间。

其辣也，嫉恶如仇，诛锄异己而不恤；其狠也，心硬如铁，摧折芳兰而无怜。逼死尤二，血溅桃花之扇；算计贾瑞，魂断风月之篇。弄权铁槛寺，草菅人命而罔顾；敛财荣国府，饕餮货利以无厌。威加仆婢，霜威凛凛；势压宗亲，气焰炎炎。

曾几何时，锦衣玉食，享尽人间之盛；转瞬之间，树倒猢狲，空悲世事之迁。机关算尽，反遭天网之罗；聪明过甚，终陷自身之愆。判词昭昭，“一从二令三人木”；悲歌切切，“哭向金陵事更哀”。金簪雪里，埋风流之韵；黄土垄中，瘗锦绣之颜。

呜呼！才高盖世，难逃盛衰之数；智足以谋，不脱祸福之圈。昔日繁华，如露如电；平生功业，若梦若烟。绛帐尘消，空余胭脂之泪；红楼月冷，徒留青史之叹。千载之下，览其行事，感其际遇。叹彼佳人，生逢末世；哀其薄命，志与愿违。虽逞一时之锐，终负一世之贤。赋以咏之，以纪其踪，以抒其冤。

四、贾元春赋

高山流水

赫赫荣宁，钟鸣鼎食之族；巍巍帝阙，云谲波诡之场。元春者，贾政之长女，宝玉之胞姊也。禀蕙质以怀瑾瑜，蕴兰心而抱圭璋。幼承庭训，娴诗礼于闺帷；长毓淑仪，循法度于椒房。一朝凤诏，飞上九天；三春景曜，光耀梓桑。

观其仪也：蛾眉扫黛，凤眼含春。鬓挽盘龙，簪珥凝辉于朝日；衣裁霞锦，环佩摇响于丹宸。步踟蹰而有度，言温婉而无痕。不施粉黛，自有天家气象；未逞才情，已彰后苑风淳。金屋妆成，映宫墙之崔嵬；玉阶立处，沐皇恩之湛恩。

察其遇也：选秀入宫，潜龙在渊。初承宠渥，沐雨露于彤廷；渐擢妃嫔，冠贤德于紫垣。省亲盛典，驾返荣国府；琼楼玉宇，新开大观园。帘卷珠玑，听笙歌之沸天；筵开玳瑁，醉觥筹之交错。然笙歌未歇，愁云暗结；笑语方殷，忧思暗藏。宫闱深似海，风波起无端。谗言如蛊，暗箭难防；锦衾虽暖，孤枕生凉。忍辱以持身，藏拙而自全。每念亲闱，泪洒红笺之上；常怀家国，心悬紫禁之巅。

感其谶也：灯谜暗藏，祸福昭然。一声爆竹，裂锦绣之繁华；几缕青烟，散云霄之绮筵。《恨无常》曲，早谶黄泉之约；三春去后，终悲大厦之颠。倏忽薨殂，如雷惊紫禁；黯然魂逝，似叶落秋山。鸾舆寂寂，归冥漠之幽途；凤诰煌煌，留空幻之尘缘。

叹其功也：一人得道，九族生辉。贤德妃之封诰，振贾府之颓势；省亲殿之营构，显门第之尊荣。赫赫扬扬，曾耀一时之目；轰轰烈烈，难挽百载之倾。及至香消玉殒，恩宠烟消。树倒猢狲散，冰山一旦倾。金紫万千，化作飘蓬断梗；楼台百二，沦为蔓草荒荆。

呜呼！盛衰有数，荣辱无常。宫墙锁梦，锁不住韶华易逝；凤印萦怀，萦不回逝水东流。想当年，金车玉辇，何等风光；看今朝，冷月寒烟，几许凄凉。青史留名，不过妃嫔列传；芳魂归处，惟余冢草斜阳。千秋功过，谁与评说？一声长叹，泪洒潇湘。

五、贾探春赋

高山流水

赫赫荣宁，簪缨之胄；峨峨闺阁，巾帼之英。探春者，贾政之庶女，贾府之三春也。禀秋瑾之清刚，怀星斗之明慧。虽出庶闱，不卑寒微之质；独持峻节，常怀匡世之心。眉弯远山，露剔锋芒之锐；目湛秋水，藏经纬之精。

观其仪也：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裙裾轻扬，带潇湘之飒爽；步履从容，具蘅芜之端凝。不似迎春之懦弱，迥异惜春之孤清。晓妆临镜，簪金凤之钗；晚妆倚栏，拂玉纨之扇。对月临风，常怀高志；拈花弄草，暗寓才情。

察其性也：精明果敢，磊落峥嵘。居蓼风轩，日与诗书为伴；理荣国府，誓挽颓厦之倾。革弊兴利，除宿弊之积垢；秉公持正，抑豪强之骄横。裁冗费以纾家计，严门禁以肃家风。怒打刁奴，显雷霆之威；力主改革，见经纶之明。虽为裙钗，胸藏丘壑；纵处深闺，志在苍生。

感其遇也：南安选妃，天涯路远。骨肉分离，叹浮萍之漂泊；家国重任，慨红颜之担当。太妃垂青，认作螟蛉之女；圣恩浩荡，诏许异域和亲。登舟之日，江风猎猎；辞亲之时，泪雨濛濛。望故国之烟树，渺渺千里；抚征衣之尘霜，悠悠寸衷。想昔日，蓼风轩里，吟诗作赋；忆当年，秋爽斋中，结社联吟。《簪菊》一诗，吐孤高之韵；《残菊》半阕，寄迟暮之情。

叹其悲也：一帆风送，远赴沧溟。雁断衡阳，音书难寄；梦萦故里，魂牵旧庭。紫菱洲畔，寒烟漠漠；沁芳亭边，落木萧萧。改革之志未竟，骨肉之亲永诀。纵有经天纬地之才，难挽大厦将倾之势；虽怀济世安民之愿，空负凌云盖世之英。

呜呼！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千里东风一梦遥，三生石畔恨迢迢。闺阁英才，沦落天涯之客；豪门淑媛，飘零异域之樵。盛衰荣辱，弹指沧桑；离合悲欢，转瞬烟消。惟留青史，载此闺中豪杰；长使后人，叹此绝代天骄。

六、史湘云赋

高山流水

赫赫金陵，簪缨旧姓；泱泱史府，钟鼎遗风。湘云者，贾母之侄孙，保龄侯之孤女也。襁褓失怙，寄养叔婶之家；绮岁飘零，暂依荣宁之苑。性耽爽朗，怀霁月之襟怀；质本天真，抱璞玉之清淳。身出朱门，不染奢华之气；心游物外，常怀旷达之思。

观其容也：蜂腰猿背，鹤势螂形。面衬桃花，腮凝晓露。鬓挽双丫，簪茉莉之疏蕊；裙曳湘波，漾藕丝之轻裾。醉卧石矶，落英满身，恍若瑶台仙姝；笑拈梅萼，暗香盈袖，浑如阆苑飞琼。无黛玉之愁颦，有宝钗之端雅；少迎春之柔懦，多探春之英爽。

察其性也：胸无城府，口无遮拦。喜则大笑，酣畅淋漓；恼则微嗔，转瞬即霁。偶填柳絮之词，笔底风涛骤起；闲咏海棠之韵，毫端锦绣纷披。鹿肉新烧，逞少年之豪气；芍药茵眠，纵醉客之疏狂。协群芳之雅集，出语惊筵；助孤女之欢娱，倾囊解佩。性耽诗酒，每从醉里寻真；心厌尘嚣，常向闲中寄傲。

感其缘也：绮罗丛里，邂逅痴郎；红香圃中，戏言金玉。憨态可掬，戏说阴阳之理；真情暗蕴，暗藏儿女之思。纵心许檀郎，未谱凤鸾之曲；空怀情愫，难谐琴瑟之欢。良缘乍缔，曾沐春风之暖；好梦忽醒，旋经秋雨之寒。夫婿早凋，叹鸾俦之短命；孤身孑立，哀尘路之茫茫。

叹其遇也：昔日朱楼，笙歌沸耳；今时陋巷，风雨侵门。翠袖单寒，忍看镜中憔悴；青灯孤影，愁听窗外啼螀。忆昔海棠社里，锦句争传；念旧芍药茵边，芳魂犹绕。荣华似露，转瞬烟消云散；世事如棋，一朝物是人非。纵有豪情千丈，难抵霜欺雪虐；虽存傲骨三分，怎禁雨打风吹。

呜呼！英豪阔大宽宏量，从未将儿女私情略萦心上。到头来，云散高唐，水涸湘江。一缕香魂，漂泊无依；半生风月，零落何方。醉卧芳茵，徒留千古佳话；孤眠长夜，谁怜绝代红妆。盛衰荣辱，过眼沧桑；离合悲欢，到头一梦。惟剩残篇断句，载其旷达之姿；永留清韵高风，慰其飘零之恨。

七、妙玉赋

高山流水

盖闻金陵毓秀，钟鼎遗芳。有女妙玉，宦门之胄。幼罹夙疢，遂入空门；长辞朱户，来栖翠嶂。带发修行，非耽蒲团之静；焚檀礼佛，难释蕙质之芒。

尔其貌，则秋水为神，寒梅作骨。素衣缟袂，不染尘埃半点；琼姿玉貌，犹含冷月一痕。眉峰聚黛，藏万缕幽思；杏眼凝霜，锁千般清怨。出朱门而厌绮罗，遁栊翠而伴钟磬。非傲世以自矜，实孤高而难狎。

尔其性，则洁似冰壶，清如玉露。栊翠庵中，松涛绕砌；梅花树下，茗碗浮香。采雪水以烹茶，辨紫砂之雅器。笑拒俗客，嫌铜臭之污眸；喜结仙姝，惜诗魂之契意。对翠竹而横琴，韵飘云外；抚素笺而泼墨，笔落烟霞。性耽孤僻，世人谓其乖张；心慕高标，我辈知其贞亮。

尔其境，则栊翠清幽，禅房寂历。曲径通幽，绕阶苔痕青霭；小窗纳月，满庭桂影婆娑。晨钟暮鼓，惊醒尘寰大梦；禅灯佛号，照彻苦海迷途。时有清风入户，携兰芷之香；偶来细雨敲窗，润芭蕉之叶。红尘隔断，恍如方外蓬莱；俗虑皆消，宛似壶中天地。

及乎贾府倾颓，风云变色。朱楼塌毁，顿成瓦砾之场；金谷凋零，尽作榛芜之地。栊翠庵前，香销篆冷；梅花树底，鹤唳声凄。可怜玉洁冰清质，竟陷污泥溷浊泥。盗匪窥其色，驱驰若犬羊；弱质遭其辱，辗转如萍絮。香魂欲断，恨苍天兮何辜；玉碎珠沉，叹红颜兮薄命。

呜呼！白玉蒙尘，明珠投暗。昔日烹茶高士，今朝沦落沟渠。青灯古佛，难护此生安稳；素心禅意，怎敌世事无常。想其临危之际，鬓乱钗横，泪随花落；魂销魄散，恨逐风飘。岂谓空门能避祸，谁知净土亦罹殃。

盛衰有数，荣辱无常。妙玉之悲，非独一人之哀；红楼之梦，实乃千古之伤。冷月葬花魂，同悲薄命；寒潭埋玉骨，共悼孤芳。千载之下，余韵悠悠。慨彼佳人，徒增扼腕。

八、贾迎春赋

高山流水

盖闻荣国府中，群芳竞秀；大观园内，百卉争妍。有女迎春，赦公之庶，贾府之姝。禀性柔懦，类蒲柳之姿；性情温婉，同羔羊之质。生非嫡出，承欢乏膝下之亲；长于闺闱，处世少锋芒之锐。

尔其形，则纤腰楚楚，弱质婷婷。素裙曳地，不施铅华之饰；云鬓堆鸦，无插珠翠之簪。眉弯远山，含三分怯意；眼横秋水，带一缕愁容。行步姗姗，似弱柳迎风而颤；言辞讷讷，如莺声出谷而轻。居紫菱洲畔，苔痕绕砌；伴晓风残月，荷影摇窗。日惟观棋，消闲愁于楸枰；时或拈针，缀流云于锦缎。

尔其性，则柔如春水，懦若秋霜。娣姒相争，敛衽而避；仆婢作梗，吞声而忍。不问荣枯，浑如槁木；不辨是非，恰似死灰。金闺绣阁之中，难舒眉黛；浊世尘氛之内，易染悲酸。纵有珠翠环绕，难暖冰心一寸；虽居绮罗丛里，谁怜弱骨三分。

尔其遇，则命途多舛，身世堪悲。严父贪饕，视骨肉如草芥；悍夫暴虐，待糟糠若寇仇。抵债成婚，辞朱楼而入狼穴；含悲远嫁，别紫陌而赴穷途。孙郎绍祖，豺狼心性；中山之狼，虎豹情怀。朝施叱骂，辱簪缨之胄；暮加鞭笞，摧蒲柳之躯。绣榻生尘，断金簪之旧梦；妆奁蒙垢，碎玉镜之残辉。

及乎香销玉殒，魂断高楼。紫菱洲冷，荷风泣月；潇湘馆凄，竹露啼痕。薄命红颜，终葬于荒丘野蔓；柔魂倩影，空绕于败井颓垣。昔年姊妹，洒泪而悲；今日姑嫜，漠然以对。

呜呼！侯门庶女，薄命如斯。柔懦遭欺，千古同嗟。生不得其安，死不得其葬。叹彼迎春，花凋豆蔻；哀哉弱质，魂断韶华。盛衰之理，固非人力；祸福之端，岂由己身。红楼一梦，梦醒皆空；金谷千愁，愁来无尽。千载之下，闻者伤怀；百年之后，令人扼腕。

九、贾惜春赋

高山流水

盖闻宁荣二府，钟鸣鼎食之家；锦绣红楼，诗礼簪缨之族。有女惜春，宁府之姝，贾珍之胞妹也。生于朱门，长于绮阁，幼失怙恃之爱，独抱幽娴之性。肌骨莹润，类秋水之涵光；眉目疏朗，似寒星之缀夜。裙裾不染尘氛，心性早皈禅寂。

尔其居，则藕香榭畔，蓼风轩中。帘垂碧色，窗映青筠。绕砌苔痕深浅，穿帘燕语呢喃。晓露沾荷，漾一池之清浅；晚风拂柳，摇千缕之柔丝。闲观荷影，静听蝉鸣，抛书枕石，对月横琴。虽处繁华之境，常怀丘壑之心。

尔其性，则清如冰玉，淡若秋云。不恋侯门之贵，不贪粉黛之妍。姊妹嬉游，或避而匿迹；钗环竞艳，独弃而抛簪。善画工笔，展素笺而摹大观园之盛；妙通禅理，捻佛珠而悟十二钗之谶。观画中楼台，知盛衰之有数；听曲中哀乐，晓聚散之无常。

尔其遇，则家道中颓，风云骤变。宁府抄家，惊破霓裳之舞；荣国府败，吹散梨园之笙。骨肉相残，亲眷星散。画栋雕梁，化作断垣残壁；锦衣玉食，沦为荆钗布裙。看破红尘，了悟浮名。厌闻尘俗之事，誓绝儿女之情。青丝落尽，换一袭之缁衣；朱户辞归，伴古佛与青灯。

尔其终，则禅房寂寂，佛火荧荧。蒲团静坐，悟三生之因果；贝叶长翻，参万法之皆空。回首红楼，恍如一梦；前尘旧事，尽付烟霞。香篆消时，心无挂碍；钟声起处，魂自安宁。昔日娇憨少女，终成方外缁尼。

呜呼！侯门绣户，原是牢笼；金紫万千，无非泡影。惜春之慧，在于早觉；惜春之悲，在于看透。不恋荣华，不求闻达，斩断尘缘，皈心净土。千载之下，瞻其风骨，犹使人叹曰：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唯此孤介，独善其身。

十、贾巧姐赋

高山流水

盖闻金陵故邸，荣府遗珍。有女巧姐，琏二爷之嫡嗣，王熙凤之掌上明珠也。生于朱楼绣户，长于锦衣玉食。初承渥宠，啼声绕雕梁之暖；少沐春晖，笑靥映珠箔之明。

尔其稚年，则粉妆玉琢，憨态可掬。鬓垂双丫，簪彩缕之花胜；裙曳绣罗，缀明珠之璎珞。阶前扑蝶，逐东风而戏柳絮；廊下拈针，依慈母而学描红。彼时贾府鼎盛，钟鸣鼎食，歌吹沸天。祖母怜其娇憨，常抱膝头分果饵；诸姑爱其伶俐，每携身畔弄笙簧。居则雕梁画栋，铺翠褥之温软；食则玉盘珍馐，溢琼浆之芳醇。不知人间疾苦，未解世事风霜。

尔其遭变，则大厦倾颓，风波骤起。阿凤失势，魂归金陵；贾府抄家，势败如山。昔日朱门贵客，今作阶下囚徒；往岁绮罗丛里，顿成荆棘途程。奸兄狠舅，窥其孤弱，欲贩娇娃于风尘；毒婶刁奴，贪其资财，竟陷稚女于泥淖。玉叶金枝，忽堕污泥之境；明眸皓齿，将沉苦海之渊。

尔其逢援，则村妪施恩，农舍藏娇。刘姥姥一介布衣，怀仗义之心；板儿三尺童蒙，存纯朴之性。涉险途以救孤，避嚣尘而匿迹。茅檐低小，遮风雨之凄寒；陇亩平芜，养稚弱之身躯。脱金翠之饰，着布素之裳；罢膏粱之膳，啖菽粟之粮。晨随鸡犬而起，暮伴桑麻而息。观田畴之麦浪，悟稼穑之艰辛；听篱落之虫鸣，识民间之甘苦。

尔其终局，则嫁与田家，归于淳朴。茅舍为居，缔布衣之好；荆钗作伴，结耕读之盟。远绝侯门之纷扰，永辞宦海之沉浮。春种黍稷，秋收稻粱，岁岁无忧；朝纺素丝，暮织寒素，年年长乐。昔日侯门娇女，今为陇亩村姑；往昔绮罗生涯，化作桑麻岁月。

呜呼！盛衰荣辱，如露如电；祸福倚伏，如梦如幻。巧姐之幸，非恃门第之贵，而赖仁心之护。观其一生，始溺繁华，中历颠沛，终安淡泊。悟彼浮名，不过镜花水月；守此淳真，方得地久天长。千载之下，闻其事者，莫不叹曰：善恶有报，天道昭彰；尘嚣历尽，返璞归真。

十一、李纨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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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闻钟鸣鼎食，荣国府之旧声；桂馥兰馨，稻香村之清韵。有妇李纨，金陵名宦之女，贾珠之遗孀，兰哥儿之慈母也。簪缨毓秀，秉淑慎之姿；诗礼传家，怀端方之操。早寡伤怀，捐粉黛而茹素；持家课子，屏笙歌以安贫。

尔其居，则稻香盈亩，竹影半窗。茅檐低小，不染侯门之奢；槿篱疏朗，犹存田舍之雅。畦分菜圃，栽青芹与紫茄；架引藤萝，垂绿瓜并红豆。暖日烘帘，时有流莺睍睆；晚风拂榻，频来野菊芬芳。课子窗前，焚膏油以继晷；理家堂上，执规矩而持衡。虽处绮罗丛里，常怀菽水之心；久居富贵场中，独守清贫之节。

尔其性，则柔如静水，韧若寒松。孀居早岁，断却丝竹之欢；教子中年，惟存菽粟之念。对上则恭谨承欢，克尽妇道；对下则宽严相济，善待亲疏。姊妹吟哦，乐与助兴；姑嫂宴集，婉言相和。不恃才而傲物，不炫德以骄人。心如古井，波澜不惊；性似秋霜，澄澈自守。

尔其遇，则椿萱早逝，鸾凤先摧。新婚燕尔，遽失良人；锦瑟年华，独抱孤枕。空闺寂寂，伴青灯而泣夜雨；长夜漫漫，抚孤帏而叹秋风。幸有佳儿，擎梁柱于未坠；更怀远志，望麟儿以高飞。携兰哥儿于膝下，授诗礼于晨昏。案头笔砚，常留教子之痕；灯下针黹，犹存恤贫之意。

及乎贾府倾颓，大厦将倾。朱楼瓦解，不见当年歌舞；金谷凋零，空余旧日亭台。诸钗流散，各赴风霜之途；群彦飘零，尽陷尘泥之境。惟李纨守拙，携子相依。稻香村头，犹见寒梅傲雪；纺车声里，尚存孺慕之情。后兰桂齐芳，金榜题名，母凭子贵，得沐皇恩。然荣华骤至，难补半生之憾；诰命加身，怎慰长夜之思。

呜呼！巾帼淑贤，半生清苦。素衣缟袂，曾伴孤灯寂寂；白发苍颜，终见稚子煌煌。荣辱浮沉，如梦幻泡影；盛衰聚散，似露电风尘。观李纨一生，非无憾也，然守节不渝，教子有成，亦可谓贞静立世，德厚流光。千载之下，闻其事迹，莫不慨然叹曰：不矜一时之荣，而守万世之范，斯女子者，真贤媛也！

十二、秦可卿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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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闻宁国府内，琼苑深藏；蓉卿闺中，仙姿独步。秦氏可卿，系出营缮，业承宦胄。禀月魄之清灵，含花魂之旖旎。貌夺潇湘之秀，神凝蘅芜之幽。肌骨莹润，似玉山之映澄波；风姿绰约，若瑶台之谪仙子。

尔其居，则雕梁画栋，绣幕珠帘。庭栽琪树，笼晓雾之霏微；院植夭桃，漾春风之旖旎。窗横秋水，摇影于疏桐之下；帘卷沉香，浮烟于绣榻之旁。屏列潇湘之景，几陈端砚之珍。笙箫递响，疑传碧落之声；兰麝飘香，暗度红尘之境。虽处侯门之第，雅擅林下之风。

尔其性，则柔婉端淑，慧黠圆通。事翁姑以孝谨，待娣姒以和融。承欢堂前，解愠而呈萱草；理家堂内，持筹而整丝纶。钗裙之中，独擅调停之术；闺闱之内，暗藏经纬之才。虽为少妇，谙晓人情世态；纵居绮户，洞明盛衰玄机。梦警凤姐，预卜红楼之劫；心忧宗祊，暗伤金紫之倾。

尔其遇，则云愁雨怨，玉碎香消。绮岁芳年，遽赴黄泉之路；绣帏锦帐，空余冷月之痕。病因难明，惹来浮言啧啧；葬礼逾制，惊动朝野纷纷。幡幢蔽日，陈百戏之喧阗；车马填衢，聚群贤之吊唁。瑞珠触柱，报主恩之深重；宝珠披麻，尽孝思之绵长。

呜呼！艳质如花，转瞬凋零尘土；慧心似月，刹那黯淡云天。一代红颜，终归青冢；三春好梦，尽付烟霞。观其一生，荣极而辱，盛极而衰。梦兆兴衰，难挽贾府之倾颓；魂归离恨，空留风月之唏嘘。盛衰有数，荣辱无常，千载之下，徒增叹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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