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 茶》
作者:岸芷汀兰
本不为品茶而来,却偶有所得。
平素对茶无半分偏好的我,那日与友人闲逛,无意间走进大渡河畔一家茶馆。茶馆门前,一株老槐树虬枝盘结,撑起半片苍穹,仿佛岁月的守望者。脚边江水潺潺,如丝竹轻吟,与树影婆娑交织成一首流动的诗。既来之,则安之,我临墙择一木桌落座,店中小伙便如春风拂面般迎了上来。
他一手执壶,一手托盏,动作间透着几分娴熟与从容。“哐啷”一声,茶杯轻落案几,左手提壶,右手轻扶,壶嘴微倾,一股清流便如银练般泻入杯中。那壶嘴长长的出水口,在伙计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扬一抑间,水流由急转缓,由刚化柔,最终如细丝般融入杯底,不留一丝痕迹。这“一点一收”的功夫,宛如行云流水,既需力道,更需心法,非经年累月的磨砺,难以这般传神。这便是那传说中的盖碗儿茶了,每一道工序,都藏着匠人的智慧与岁月的沉淀。
揭开杯盖,轻呷一口,涩意如潮水般涌上舌尖,眉头不觉间便拧成了两个疙瘩。我忙不迭地吐掉那片顽皮的叶子,却见那苦味已如藤蔓般缠绕全身,挥之不去。这苦,恰似少年初涉尘世,一脚踏入迷离深渊,满眼皆是迷茫与彷徨,不知前路在何方。那一刻,我几乎要放弃这杯茶,任那茶水钱白白付了东流。
然而,伙计却如春风般殷勤,不问饮否,只依例揭盖、添水、收壶,动作间透着一份执着与坚持。那“一抑一扬,一点一收”的韵律,仿佛在诉说着一种生命的节奏。或许是为体谅他的苦心,又或是被那动作中的韵律所吸引,我竟耐着性子,继续呷了一口又一口。
几番冲泡,几度沉浮,那苦味竟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香,在口腔中肆意蔓延,沁人心脾。这时的茶,最是耐人寻味,宛如十八芳龄的少女,青春洋溢,活力四射;又似三十而立的男子,风华正茂,气宇轩昂。每一口,都是对生命的礼赞,对美好的追求。
一时兴起,我竟茶杯不离手,一口接一口,大口大口地饮将起来。那茶叶在杯中几经折腾,愈发显得浮肿而舒展,茶色也渐渐淡了下去,如一泓清泉,清澈见底。这时的茶,已不再有初时的苦涩与张扬,反而多了一份淡泊与宁静,恰似那些饱经沧桑的老人,生命由激越过渡到平淡,却依然保持着那份初心,淡而不乏味,静而不争。
品茶,亦如品人生。人生路上,我们或许会遭遇种种苦涩与迷茫,但只要我们耐得住性子,守得住初心,终会迎来那抹清香与淡泊。这场与茶的邂逅,让我偶有所感,偶有所得,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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