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击战,敌后方,坚持反打荡;游击战,敌后方,铲除伪政权,钢刀插入敌胸膛!……"每当听到这雄壮激越的《八路军军歌》,我的心中总是泛起一阵阵感情的涟漪,抗战胜利已四十年了,时光的流逝并没有冲淡往事的记忆,每当掀开记忆中那最珍贵的一页,逝去的岁月中那如火如荼的斗争场面就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
在抗日战争的艰苦年代里,我们从无到有,拉起了抗日武装队伍,开展敌后游击战争,但武器短缺。为了武装自己,打击敌人,只有从敌人手中夺取武器装备,正象歌中唱到的:"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一九四三年春,平阴县和阿东办事处(县级)合并为平阿县。朱迪被派到平阿县任抗日公安局局长。当时,公安局只有一支短枪,四十余支长枪,有的同志提议到牛角店据点抢它几条枪。平阿县汉奸副司令姜子源率部驻守该据点,戒备森严,武器装备精良、齐全,因此,我们决定闯虎口,到该据点夺枪。
一个晴朗的早上,稀薄透明的晨雾在悄悄地逃遁、消逝。天色渐亮,他和警卫员吴继青、队员张立成同志化好装,一行三人踏着露珠向牛角店伪据点走去。太阳升高了,路两旁的草坡在仲春阳光的蒸晒下,散发出馨香的气息。我们脚步轻捷,不多时常来到牛角店。
刚靠近伪军据点南门,就听见远处脚步声、马蹄声响成一片,他们忙混在据点外做小买卖的老百姓中间,观察情况。只见伪军马队、自行车队和步兵接踵而至,蜂拥进了据点。几十个伪军都在据点里,他们只有三个人,看情况,一时是没有机会下手了,他们三人凑在一起,准备研究下一步行动。只见远处过来一个推自行车的伪军,大概是因自行车出了毛病,在离据点不远的一棵大树下,那家伙支住自行车,蹲下身修起来。他一见车架上绑着一支崭新的三八大盖枪,心头一喜,他们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悄悄地包抄过去。这个家伙以为在自己的据点门口万无一失,八路军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在大白天前来偷袭。所以,放心地只管修理他的自行车,没发现他们已来到他的身后。我掏出匣子枪,一下抵在他的腰眼上,低声喝道:"不许动!"
这家伙吓得目瞪口呆,半天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等他直起腰来,见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时,吓得满头大汗,不住地求饶。这时,小张、小吴两人已迅速把他身上挂着的匣枪和子弹袋取了下来,又动手解下绑在自行车上的三八大盖枪。见小张、小吴已将枪背在身上,我压低声对这个汉奸说:"这次先饶了你,给你留条命,以后再做坏事,我们八路军不会放过你的。站在这里不许动!"说完,我们三人飞快地撤离此地。
门口两个站岗的伪军目睹了这一切,吓得不知所措,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八路军敢大白天在他们眼皮底下夺枪,动也不敢动,呆呆地站在原地。见我们走远了,那个被我们缴了械的伪军撒腿往据点里跑去,边跑边喊:"武工队夺了我的枪!快去追呀!"路旁的老百姓见他那副狼狈相,极为开心,讥讽地问他,"八路军要你的枪,给你开收条了吗?"两个站岗的伪军都假装没看见,明知故问,他们往哪里跑了?"
据点里的汉奸听到报告后,立即出骑兵队,自行车队,步兵队,朝着他们撤退的方向追来,他们撤出据点后向南跑了没多远,在孟庄下了公路,伪军的自行车队顺着公路追赶下去,自然是一无所获;骑兵队虽下了公路,但沿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追赶下去,亦是白跑一趟;只有步兵追赶过来。他们与追兵相距只有半华里,没有青纱帐的遮挡,视野开阔,一览无余,彼此都看得很清楚,他们前面跑,敌人后面追,后来,双方都筋疲力尽。他们撤到陶嘴子后,爬上了河堤。这时,敌人也已追到堤下。他们占据了有利地形,沉着地等待敌人进攻。伪军果然往堤上冲过来,他们利用从敌人手里夺来的三八大盖枪瞄准敌人射击,敌人招架不住,慌忙逃走了。吃过晚饭,他们分析了敌情,估计第二天敌人可能会对这一带进行报复性扫荡。于是,"他们又乘着夜色返回牛角店,在敌人眼皮底下住了下来。
虎口夺枪,在群众中引起强烈的反响,一传十,十传百,简直把八路军说成了天兵天将。有的群众甚至说:"有人亲眼见一个白胡子老头,拿着蒲扇,一扇就把枪扇跑了"云云。此后,据点里的伪军谈虎色变,只要一听说武工队来了,就吓得魂飞魄散,无论白天还是夜间出门,都要左顾右盼,仿佛随时都会降下天兵天将来。
牛角店是平阿县黄河北最大的伪据点,驻扎着伪军三个中队。这些民族败类,伪虎作伥,残害自己的骨肉同胞。其中有个中队长叫胡玉峰,平日欺男霸女,鱼肉百姓,横行乡里,作恶多端,乡亲们都恨透了他。
牛角店镇子上有所完小,是我们党的一个地下活动点。被群众称为"小胡队长"里的胡玉峰不断去该校破坏学校秩序,并时常调戏女学生。我们县公安局得知这个消息后,决定先给胡玉峰写封警告信:一、不准再去完小调戏女学生:二、不准再敲诈百姓,若不改,三日内予以处决。
这个死心塌地与人民为敌的狗汉奸,收到我们的警告信后,毫无收敛,反而气焰嚣张地说:"我看你八路军公安局是吹牛,我偏要去完小,看你能把我怎么样?"这么一个恶贯满盈、死有余辜的汉奸,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他们决定立即处决他。
第三天,也就是我们通牒的最后一天,武工队长张杰同志带领武工队员"解大拼"(因作战特别勇敢,同志们给他起外号"大拼")同志等一行七人,扮作贩卖粮食的农民,推着三辆小车上了路,到牛角店执行处决"小胡子队长"的任务。
到了牛角店,同志们放下小车,在据点附近的茶馆坐了下来,一边喝茶歇脚,一边察看据点内的动静,太阳高悬在头顶上了,同志们仍耐心地等待着,但直到太阳西斜了,胡玉峰这只缩头乌龟仍然没有露面,同志们不由得焦急起来。
太阳快要擦着山尖了,突然,张杰同志眼睛一亮,盯住了据点门口。他压低声音招呼了一下,大家抬起头来,只见胡玉峰带着一个卫兵慢吞吞地从据点里踱了出来。出了据点,这家伙先是贼溜溜地观察了一下四周,见没有什么异常,便放心地晃晃悠悠地向他们这边走来。胡玉峰大概以为这是最后一天的最后一个时辰了,危险已过去,八路军武工队不过是说说大话而已,两天没出据点,也着实憋得够呛,所以,在第三天傍晚,他带着一个卫兵出了据点,来到茶馆旁的小摊上买花生。
张杰等七名同志也都慢慢地凑到花生摊前。这个伪中队长抬头看了看,以为是老百姓,仍漫不经心地继续挑拣花生。就在这当儿,同志们掏出了匣枪,随着一声枪响,这个恶贯满盈的汉奸象条死猪一样倒地毙死。他的卫兵闻声,抱头往据点跑去,被我战士一枪打倒。听到枪声,据点内的伪军惊慌失措,乱作一团,站岗的伪军吓得一边大叫"八路军进据点了",一边逃进据点,关上了大门。
我武工队深入重兵盘踞的敌据点,处决罪大恶极的汉奸胡玉峰,使日寇汉奸闻风丧胆,犹如惊弓之鸟,有些平日为非作歹之徒,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一九四三年秋后,处决汉奸中队长胡玉峰后不几天,他们又决定处决特务队长孔庆华。有他的特务队出没在乡间城镇,捕捉抗日军民,搜集我军情报。孔庆华在哪里出现,哪里的老百姓就提心吊胆,不知会有什么祸事落在自己头上。
他们派去执行侦察任务的同志了解到了孔庆华的活动规律,原来,孔庆华凡是办私事,都是独往独来,一个人速来速归,从不带护兵。
一天早上,孔庆华骑着自行车出了平阴城,直奔栾湾方向而去。这天正巧是栾湾集,我们估计他是去赶集买东西,便来到栾湾西,埋伏在回平阴城必经一个小桥附近。
不多时,孔庆华骑着自行车从远处过来了,车架上带着抢劫来的物品,嘴里哼着小曲儿,得意洋洋地蹬着车子,离我们的伏地越来越近了。
就在孔庆华骑着车子上桥的一刹那,埋伏在路边的武工队员赵民臣等跳了出来,飞起一脚,将他连人带车踹倒在地。这家伙见势不妙,就地一滚,顺势滚到路边,随手拔出匣子枪,举枪就打,大概是心慌手颤,连打两枪,未伤我武工队员。我武工队战士一枪处决了这个血债累累的特务队长,并缴获了一把崭新的匣子枪。我们的行动为广大群众交口称颂,说八路军为民除害,真是人民的子弟兵!
一九四四年的一天,河西县七区区队长宋健和指导员王敬华同志来到平阿县公安局,开门见山地对朱迪说:"我们想请你们帮个忙,去打袁道口敌据点。"端敌人的据点,当然是好事,他忙问:"上级批准了吗!"批准了!只是我区队一支短枪也没有,所以,想请你们帮忙。"他一听,当即答应下来。
袁道口据点位于黄河东岸,现在属长清区孝里办事处,是我泰西山区根据地与平原地区联系的障碍,我军几次袭击该据点,敌伪军又一次次重修,不断加固。据点四周围高墙筑,围墙外挖有五米宽、两米深的两道壕沟,壕沟底部插满半人高的尖木桩,吊桥是进出炮楼的唯一通道。要拿下袁道口据点,任务是很艰巨的。就我们当时的武器装备条件,此次战斗要取胜,只能奇袭。
夜晚,大地沉睡了,敌据点内灯光象野兽的眼睛般闪现着,袁道口炮楼那蓝幽幽的影子,使四周笼罩在一片阴森恐怖的气氛中。借着夜幕的掩护,他带着公安局的五个同志,挎着六支短枪,按预定计划,配合区队,摸到据点外。由于他们的"关系"没能按时放下吊桥,他们只好下护城壕,然后,再翻过围墙进据点。
进了据点,他们立即分头堵截敌人。他和一名同志来到一个有灯光的房间,房门虚掩着,他端着枪,猛地一脚踢开门,大喝一声"不准动!都举起手来!"喝得醉醺醺的伪班长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地唱着小调,听到喝声起先还以为是谁闹着玩呢,随手摸过一个枕头扔了过来,嘴里不知嘟嚷了一句什么。当他定神看时,只见黑洞洞的枪口已对准了自己,一下子醒了酒,吓得一动不敢动了。其他几个正在打牌的伪军,也都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呆了,乖乖举起了双手。这时,其他同志也都顺利地缴了敌人的械,几分钟之内,我们兵不血刃,顺利地结束了战斗,三十二个俘虏。这次战斗,我们共缴获了三十四支枪的武器,怀着喜悦的心情,撤离了该据点。缴获了敌人的枪支弹药,大大武装了我们,他们由刚组建时的一支匣枪,四十余支长枪,增加枪到七十余支长枪,真是如虎添翼,他们在击战场纵横驰骋,威震敌胆!
毛泽东同志在抗战初期就曾指出:"我依靠我军的作战,而且依靠敌军的瓦解。"公安工作的中心任务是除奸、防特,而斗争死心塌地当汉奸的顽固分子,争取和瓦解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抗日战争时期,他们共击毙包括特务队中队长特务分子、汉奸地主等在内的大小汉奸群敌,鼓舞了人民。同时,我们又对伪军开展了广泛的政治攻势,瓦解敌伪军心,削弱了敌人。旦镇区伪区长司云刚对我们抗日民主政权三番五次对他进行规劝,他总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说为抗日民主政府做事。有一天晚上,他们把他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司这才害了怕,要和他们取得联系,表示愿意为他们办事,他们让其交出武器以示诚意,他马上把枪交了出来。我们教训了司云刚,把当时在场的副区长刁玉更吓坏了,他也想方设法与我们取得了联系,把两支匣子枪交给了我们。这样,旦镇区伪区公所便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了。
为了把敌人的乡、镇、区伪政权掌握在我们手中,在得知敌人酝酿安设新据点,建立乡、镇伪政权之前,他们就预先物色人选,来担任这些职务,以建立起里红外白的两面政权,例如付岸镇伪镇长张风武就是他们的地下工作人员。日寇为巩固自己的统治,广泛建立伪政权,妄图以华制华,他们则针锋相对,利用两面政权以敌制敌,使鬼子失去耳目,行动处处受阻。如果他们安排的人选敌人不用,他们就找机会将敌人安排的人挤掉或除掉,直到用他们满意的人为止。
他们还利用点红黑点、记录善恶行为的方法,宽大和镇压相结合,劝善惩恶,对伪军进行教育,瓦解敌伪军。伪军中谁做了对抗日民主政府有利的事,他们就给谁记上一个红点,反之记黑点,红点多的可以立功赎罪,记了黑点而又屡教不改者则予以镇压。由于抗日战争已进入相持阶段,日寇侵华大势已去,加上他们的宣传教育,大多数伪军都懂得了"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明白了如果一意孤行与人民为敌,逃过初一,难过十五。为给自己留后路,许多伪军官兵争相与他们拉关系,只要日本鬼子一出动,立刻就会有人给我们送来情报。我们对鬼子的行动了如指掌,而他们想抓我们却难上加难。
对于争取过来,并积极为抗日民主政府做事的敌伪军人员,我们发给他一张"抗日同情证",证书封面的下方印有"身在曹营心在汉"七个字,中间是套色的关公头像,里面印着:凡伪军伪组织同胞,持此证反正归来者,当不咎既准其为抗日公民;营救一名抗日人员,记一个红点,携带武器反正以及秘密帮助抗日工作者,予以评功和种种便利。于我们言必信,行必果,奖罚分明,许多伪军士兵改府正,站到了抗日民主政府一边。少数心怀不鬼的人,慑们的威力,也不敢为非作歹了。后来,就连牛角店的特务长孙孟泉都成了"抗日同情者",站到了人民一边。
他从一九四一年三、四月间,任泰西县抗日公安局长一九四二年初任冀鲁豫六专署公安处预审科长,一九四三初,任平阿县抗日公安局长,直至抗日战争胜利。在这四多的时间里,一直做公安工作。本文仅回忆了他在平阿县作期间他和他的战友们除奸除特、瓦解敌伪军的几次战斗历。每当回忆起这些战斗,战友们的音容笑貌就浮现在我面前,更加深切地怀念在解放战争中牺牲的张杰和"解力拼"等同志,我不会忘记他们,也不会忘记过去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