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原的第一场雪
文|| 张志民
黄河的涛声还恋着秋的风骚
第一场雪，就携着韩原的风
轻叩了古城的青砖黛瓦
先是一星，两星
像司马迁祠檐角的冰洁碎玉
探望着，吻过文庙的柏尖
吻过党家村老墙的苔痕
后来，便不疾不徐吻过城墙
落古城黛瓦，落河畔寒波
最后，轻轻落进心上
干干净净，不沾尘垢
素白无染，清冽如霜
把冬的轮廓，描得绵长：
“千峰笋石千株玉，
万树松萝万朵银”
雪落无声，又添一岁清苍
铺天盖地把梁峁包裹
把古寨的炊烟轻轻摇弋
把司马迁雕像的肩头，绘上银边
我站在芝川渡口看雪花飘落
雪落下时没有一点声响
像极了母亲纳鞋底时
针线穿过棉布的轻颤
追着雪粒而去，往事慢慢铺展如霜
母亲曾牵着我的手，踩过巷口的残雪
那些温热的叮咛，都藏在雪层之下
随晨光消融，却在心底
凝成永不褪色的过往
古城的石板街很快被雪盖住
巷口卖烤红薯的老人
掀开铁皮桶的瞬间，热气腾起
落在雪地上的脚印一串，又一串
像刻在韩原冬日里的诗行
李大爷拢了拢棉袄的领口
说雪是香山捎来的糖霜，撒给塬上添点暖
我忽然想起，父亲在世时总爱在雪天
生一盆炭火，等我们围坐炕沿
风掠过龙门的峭壁，雪花扑面而来
落在脸上凉丝丝的，我伸手去接
那些六角的精灵，落于掌心
转瞬便融作塬上一脉清泉
唯有惦念，如初雪般坦荡
素心映雪，不染尘霜
天地一片澄明，眼眸盛着旧时光
灵魂裹着浅浅的暖，情怀简静
只留雪落的轻响，和岁月的绵长
瑞雪飘啊飘，纵是短暂
也把深情铺满韩原的土壤
给大地覆盖新装，给记忆覆一层柔光
冰清的纯洁，幻化的美好
纯粹的念想，无声的守望
是雪色里，最安稳的家乡
原来韩原最深情的底色
从不是杏花满坡
是这一场雪，落古城，落河畔，落心上
干干净净，载着旧岁的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