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玄英凝律,苍昊垂霙,六出呈祥而覆九域,千峰素裹以接玄冥。初若天孙剪云,散玉屑于穹碧;复如素娥挥袖,洒冰魄于寰瀛。其来也无声,潜融寒夜之寂;其落也有序,暗合太虚之经。观夫雪之为物,孕灵秀于玄化,载幽思于古今,既承天地之精魄,亦映人间之心情。
忽忆北方大雪,白茫茫遮尽来路去处,唯脚印作草书,引人情愿“以身相许”;嵩山之巅,春风遍地时,独留峰峦萧瑟,待“萧瑟之人”收容旧雪——去年之絮、前年之霜,皆在阴雨中汇聚,被细加推敲,成岁月之注脚。更有纸喻人生:一张纸蒙漆黑,是冬夜之沉郁;一张纸举胸口,是孤勇之明证;一张纸燃自己,是热烈的殉道;一张纸飘大雪,是灵魂之独白。终究“两手唯余一张纸,一生不过一张纸”,这雪落纸上,既是悲伤的印记,亦是锋刃之警醒。
至若雪笼四野,万物归寂。飞鸟藏踪,猛兽匿形,连丛林之鸟鸣,皆被寒专制服;唯两马奔雪原,蹄踏积雪“吱喳”作响,群犬吠黎明,破死寂之境。小木屋飘炊烟,是生活之温度;山那边露晨曦,是希望之信使。孩童垒雪作己,待融作清水,悟“聚散终有时”;吾辈提灯画虎,见炉膛马跃,知“假象藏真刃”。然雪之慈悲,在于既护草籽于皑白,留阴影作庇护;亦照行者于苍茫,燃幽寂作火焰。它是“痛苦之羽翼”,准确寻得大地的怀抱;亦是“纯粹之信仰”,纵然迷失,仍守洁白本真。
今当雪落,吾辈立于庭中,补栅篱防鸡啄苗,筢树叶覆土豆垄,剪桃枝收桃胶,测风绳卜天气——寻常琐事,皆成安暖。夜读王维诗,听晚钟生涩远去,忽觉此心已满,无需再添俗物。盖雪之为德,能洗俗尘、净人心,能藏生机、显真意。它是天地之絮语,古今之信使,是苦与爱的共生,是生与死之桥梁。故赋曰:
玄穹垂素,遍覆九州。
雪落无声,融愁解忧。
枝雪相依,生死无隔。
吾辈观之,悟世清流。
愿此雪魂,长伴寸心。
载赋载梦,文字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