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棉花钩
文/巩钊
你见过这个东西吗?我相信六十岁以下的人绝对是没有见过。即是见过也不知道它叫啥?又有啥用途?我告诉你,它叫棉花钩,是过去专门拔棉花杆用的。
每当秋天接近尾声的时候,生产队为了种地,会把还有少量棉铃的棉花杆拔掉,这个时候它就有了用处。左手抓住棉花杆的上部,右手攥紧棉花钩手把,再用下面的钩钩住棉花杆的下部,轻轻地用力一提,比大拇指还粗的棉花杆就连根被拔起。省力不磨破手皮还不用腰弯的太低,真的是个好东西,可惜一年只用它一天就被高高的挂在了墙头。

棉花钩虽然是省劲,可是没有它照样也能拔棉花杆。那是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铃声响起,进来的不是夹着课本拿着粉笔的数学老师,而是班主任。他急匆匆的让我们出去排好队,啥话都不说,便出了寇家堡的东门,又进了余家村的北门,然后就到了现在武警学院的南边,在一片棉花地前停了下来。让我们从最西边开始,每人一行拔棉花杆。
西边因为紧挨着白马河岸,地质含沙量大,棉花长的稀里哗啦,好一点的有膝盖那么高,不好的像是一根筷子,并且没有长下枝枝岔岔,拔着不太费劲,加上刚开始还饶有幸趣,大家都是跑着拔的,轻轻地一提就下来了,不到半上午的时间就拔掉了一半地的棉花杆。
从中间开始,地里没有了沙石,变成了纯粹的黄土。棉花杆也从铅笔粗变成了大人的指头一样粗,高度竟然和我们的个头一样高,再也不是轻松的一提就下来。每拔下一根都要两手同时用力,拔不下的就稳如泰山,鼓足了劲棉花杆拔下的同时,人必须向后倒下来个四脚朝天。特别是一些长得小巧玲珑的女同学,即使用上了全部的力气,拔上十次八次,棉花杆还是岿然不动。眼看着到了上午,地里干活的社员都回了家,可是我们离出地头少的还有十几米,多的还有三五十米。老师在后边不停的催促:加快速度!加快速度!
好不容易拔出了地头,一个个累的倒在了坎头上,这时真的想在这崎岖不平的石头堆上睡一觉。可是老师又喊着让起来站队,站在无精打采的队前,老师叮嘱了几项纪律:不准跑到危险的地方去,不许刨人家的红芋,不许摘人家树上的柿子,然后他就骑上自行车回家吃饭。同学们三个一簇,五个一堆的找能玩耍的东西。正拔棉花杆的时候,只怕落了后挨老师批评,没有顾着看手上,这会儿歇了下来,才感觉到手疼。不看不要紧,一看都惊呆了:两只手的所有指头全部都是血包,有的包被磨破了还流出了血。几个女同学疼得哇哇大哭,没有哭的到处跑着寻找齿金芽,揉碎后挤出汁子贴在流血同学的手上,再用玉米叶子缠上几道算是包扎伤口。
好在当时都是十一二岁的学生,稚气未脱,哭过去一会就忘记了疼痛,纷纷加入到了玩游戏的行列里。记得那个时候男女同学分为两个不同的阵营,各为一队,玩起了”勾勾铃,叫马城,马城开,叫谁快,就叫XX��狗奴才”。在教室里,男女同学是不说话的,更别说在一起玩游戏,可在这视野开阔的野地里,除了没有收获的庄稼就是各种已经落了叶的树木了。棉花地里土壤潮湿松软,适合于玩这种游戏,即是摔倒了哈哈一笑。女同学根本不是男同学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男队就把女队全部收编了,又放回去重新开始。可以说,那是上学四年来男女同学耍的最为开心的一次。
玩耍的时间总是显得太短。正跑的热火朝天,突然间老师喊停下了。又要继续拔棉花杆,刚才忘记了的疼痛这个时候又疼开了,一个个龇牙咧嘴,心里有八十八个不乐意,可又不得不走进地里。
下午的棉花杆比上午更高更粗也更难拔下。不使劲不行,使了劲又让充满血泡的手疼痛钻心,每拔下一个,都要强忍着。这个时候有胆大的男生就悄悄的交头接耳,骂起了这个心黑手辣的老师,全然不顾学生的死活,既然拔棉花,就应该通知学生带上棉花钩,也不至于手被磨成这样。骂归骂,活还得干下去,一会儿时间,上午哭的几个女生又哭起来,这一哭引得所有的女生都哭了,本来就忍着疼痛的男生也装腔作势的跟着嚎啕大哭。霎时间,所有学生把对老师回家吃饭的不满情绪全部发泄出来了,真哭的假哭的哭声汇成一片。真哭的只是默默流泪,假哭的为了装得更像,干脆扯开嗓子,偷偷的给眼角抹着唾沫,目的只有一个:再也不想拔棉花杆了。
最后的结果是暴跳如雷的老师把几个装哭的学生拉了出来,一阵拳脚并用并有耳光左右兼顾的调理一番之后,同学们毕竟年龄太小,慑服于老师的怒目而视,又一个个低着头走向棉花杆,至于咋着拔完了,是有聪明的同学动了脑子,从半开的棉蕾中抽出棉花攥在手中,充当手套,每拔一个都要把棉花在手掌心排列一遍。不过速度慢的多了,也没有了窃窃私语声,都憋着一股劲,要给这个没良心的老师看看。
有了那次拔棉花杆的经历,十一岁的我仿佛变成了大人。几天以后,能在十几米深的井里用辘轳绞水,并且能尝试着用水担挑起两个半桶水,敢拉着架子车去西宝路上送石子,敢独自一人来往于终南北边的双明走亲戚。
感谢那次拔棉花杆所受到的疼痛,它成为了我人生路上的奠基石,以后遇到了再大的困难,我都会自豪的说:怕啥?我十一岁就过拔棉花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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