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着,读着读着(外二首)
文/马连俊(湖北荆州)
听见山坡上
一片灰白羽毛
在风中哭诉
野猫把它的哀号和挣扎
死死摁进草丛
为飞翔划下
——句号
看见浪挖破手掌
苦苦搜寻,湖蚌、河螺、塘贝
它们的肉身
数不清的房子空着
烟火凉透
诗人著名,诗歌优秀
我读着——
声带突然干涩
上下唇哽咽,艰难地
一开一合:
阿米亥,《炸弹的直径》
纳斯鲁拉,《鲜血》
我痛苦地闭上双眼
那分行,像羽毛脱骨的弧度
弯成巨大问号
那一枚枚文字,像螺壳空寂的回响
呜咽着咸涩的问号
羽毛直问野猫。
贝壳责问渔鸥。
一个民族与另一个民族的
诗人相互诘问——
炸弹和鲜血
何时停在七步诗之外
不再重演悲伤
情殇之痛
一个二十多岁的青春
化作了云朵。
那一天,他不知道
他母亲的双眼
变成两条悲恸的河
但我知道
(我是他一母同胞的哥哥)
困住他的病魔,化成了云烟
他用绝绝的休克疗法
彻底摆脱电击,抑郁药
他留下的最后温度
封在陶罐里
从我的左手流到右手
再从右手流到左手
仿佛我们又牵起手
嬉闹,同床而卧
那一天,我没有流泪
那眼泪化作,一个青春的头像
在云端,“喊我‘小哥’——却无声”
装灯
有些虚幻,我无师自通
比如装聋作哑,假装看不见
房间里的灯
突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无法容忍
它的装模作样
狭小的十来平米,除了我漫步的思想
它也分享了栖息之地
父亲自留地的野西瓜
偏要插足,散布无端谣言
像这盏灯,偏要在我的方寸间添乱
而我,举不起铲除它的锄头
求助物业之前
它一再放慢脚步
它在等一盏灯,循规蹈矩的
照亮皱褶里藏着的迟疑
装灯是件小事
却让某些宏大望而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