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笔为舟,溯向魏晋的月光
——记朱海燕品鉴纪玲小楷艺术书法
铁十师 王长江

朱海燕先生品鉴纪玲女士的小楷书法,并非寻常的赏玩,而是一场精密如考古、深情如晤谈的精神远征。他的目光如手术刀般锐利,却又不失诗性的温润,恰似一位胸有丘壑的向导,引领我们穿过纪玲笔下那“牛角尖里绣花”般的方寸天地,最终抵达的,竟是一片海阔天空、万类竞自由的书法原乡。其笔法,真可谓“见微知著、无限妖娆,峰回路转且条条大道通罗马”。
开篇落笔,便见“微”处功夫。纪玲的小楷,寻常人看去,不过是手机屏幕上尺幅之间的工稳字迹。朱先生却从这“太小”“过正”的桎梏处起笔,一语道破其中艰难——“如同牛角尖里绣花,在逼仄狭小之地,要绣出满天霞光”。这比喻何其精警!他不急于颂扬成就,而是先将那“楷模化、规范化”的铜墙铁壁指给我们看,令观者瞬间感知到创作者所面对的、近乎宿命般的挑战。然而,峰回路转,就在这“荆棘载途”处,朱先生笔锋轻扬,指出纪玲“以自己主观的加加减减”,在变与不变间闯出了生路。这“加加减减”四字,看似平实,却蕴含着对艺术家主体精神与辩证智慧的高度概括,从极狭处窥见了无限可能的天地。
这“无限妖娆”的品评境界,便随之展开。朱先生的品鉴从不固于一点一线,而是将纪玲的笔墨置于一条浩荡的时间江河之中。他敏锐地捕捉到纪玲学书路径的嬗变:从明清文徵明的“精工”、王宠的“简淡”,回溯至魏晋钟繇的“古质”。这并非简单的年代追溯,朱先生以史家的洞察,为我们剖析了其中的审美跃迁。他点明明清小楷“平稳秀媚而流于端雅少变”的局限,指出文徵明“少了几分天然意趣”,王宠“精气不足”。这些论断,精准如针灸,直指艺术脉络的关窍。他不是在否定前人,而是在勾勒一条向上的、向着艺术本源溯洄的精神航线。
最见功力的“峰回路转”,在于对纪玲师法钟繇的深邃解读。朱先生绝不满足于指出“学谁”,而是深入肌理,探究“为何学”以及“如何化”。他引领我们直视钟繇——这位身处“隶楷错变”时代的“楷书之祖”,其笔下那“与生俱来”的隶意与古意,那在“新旧书体激荡”中“寻找出路与生机”的创造。由此,纪玲的选择便有了历史的重量与生命的温度:她追寻的不仅是技法,更是那个书法本源处混沌初开、元气淋漓的“古质”境界。朱先生引用袁昂“飞鸿戏海,舞鹤游天”与张怀瓘“秦汉以来一人而已”的千古定评,并非掉书袋,而是为纪玲的精神皈依,立起了一座永恒的坐标。
至此,条条线索汇聚,果真“条条大道通罗马”。朱先生细致剖析纪玲消化钟繇后的“变”:结字取“扁方宽博”,章法求“纵密横疏”,用笔达“刚柔并济”。尤为精彩的是,他提炼出纪玲“因势生形”的理念,称其中藏着“追古意识”与“自我创新”。这已不是简单的形似分析,而是直指艺术创造的核心机密——在传统的深刻滋养与当代生命体验的激荡中,生成独一无二的形质。他注意到纪玲文章才情与书法的互映,指出其“笼天地于形内,纳万类于笔端”的雄心,这便将书法从技艺层面,提升至“文化行为”与生命表达的全幅境界。
篇终,朱先生将视线拉回纪玲的故土汉中。秦岭、汉水、蜀道、摩崖……这不仅是地理,更是象征。“山有山的出路,水有水的出路”,这饱含哲思的咏叹,与开篇“牛角尖里绣花”的困境遥相呼应,完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纪玲的书法之路,便如同那穿越崇山峻岭的蜀道,是在绝险处开出的新途。朱先生以“愿纪玲在那漫漫书法的山路上,漫过坎坷、松针与阳光,走出自己的一片书法天地”作结,祝愿深情而辽阔,余韵悠长。
通观全文,朱海燕先生正是以这般“见微知著”的洞察,入乎其内,品味点画精魂;以“无限妖娆”的笔致,出乎其外,勾连历史星河。在“峰回路转”的论述中,为我们层层剥开艺术探索的艰辛与喜悦,最终令人信服地抵达那个共识:所有对传统的虔诚追溯、所有在法度中的痛苦挣扎与创造性加减,终将汇成“条条大道”,通向艺术个性与古典精神水乳交融的“罗马”——那片属于真正艺术家的、自由而丰饶的创造之境。这不只是一篇书法评论,更是一曲关于追寻、突破与升华的艺术精神的赞歌。
2025年12月4日星期四修改稿
责编:槛外人 2025-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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