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马 彦

马 彦：教师。宁夏大学毕业，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进修，有数十篇论文在报刊和网络平台发表。

2025年12月4日

7、冰河星火：马学林诗词中的莱辛启蒙精神解码

一、引言：当东方诗韵邂逅西方启蒙

1、戈特霍尔德·埃夫莱姆·莱辛，这位18世纪德国启蒙运动的旗手，以其锐利的批判精神、深邃的文艺理论和对人性解放的不懈追求，在思想史的星空中留下璀璨光芒。两个半世纪后，中国著名诗人马学林先生以十首同名诗词，用东方古典诗歌的独特韵律与意象系统，对这位西方思想巨匠进行了跨文化的诗意诠释。这组题为《赞生命的燃点中30位思想巨匠人物之七莱辛》的作品，不仅是简单的致敬，更是两种文明精神在诗歌场域中的深刻对话。

2、马学林先生的这组诗词创作于2025年12月4日，包含七律三首、五律三首及四阕词牌作品，形成了对莱辛思想多维度、立体式的诗意重构。诗人以“生命的燃点”为核心隐喻，将莱辛置于启蒙运动的历史语境中，通过精炼的意象群和严谨的格律形式，构建了一座连接18世纪欧洲与中国当代精神世界的诗歌桥梁。

二、暗夜孤灯：启蒙先驱的时空定位

1、“暗夜沉钟惊冻土，孤灯照破云烟。”（《临江仙》）马学林先生开篇即以“暗夜”与“孤灯”的对立意象，精准捕捉了莱辛所处时代的精神氛围。18世纪的德意志，宗教桎梏尚未完全打破，封建思想仍如“冻土”般坚硬，而莱辛正如那盏“孤灯”，在思想的暗夜中独自燃烧。

2、在《五律·下平声六麻韵》中，诗人写道：“暗夜启光嘉，冰河破旧家”，这里的冰河”意象具有双重指涉：既指欧洲启蒙运动前思想的僵化状态，也隐喻着德意志民族尚未形成的文化统一性。莱辛的戏剧理论著作《汉堡剧评》和哲学对话《智者纳旦》，正是在这样的“冰河”环境中凿开的裂缝，让“光”得以透入。

3、值得注意的是，马学林先生特别强调了时间的维度：“廿载孤灯千巨帙”（《七律·下平声一先韵》），“廿载孤光继”（《五律·上平声七虞韵》）。这里的“廿载”并非确数，而是诗人对莱辛持续奋斗的文学化表达。从1755年《萨拉·萨姆逊小姐》开创德国市民悲剧，到1779年《智者纳旦》倡导宗教宽容，莱辛二十余年的创作生涯确实如同一盏不灭的孤灯，在“荒原”（《山花子》）上坚持燃烧。

三、破冰利刃：对传统桎梏的诗意解构

1、莱辛思想的革命性在于他对传统权威的挑战和对理性自由的捍卫。马学林先生敏锐地把握了这一特质，将其转化为一系列富有冲击力的诗歌意象。“敢破藩篱斥谬篇”（《七律·下平声一先韵》）中的“藩篱”象征着宗教偏见、阶级壁垒和艺术教条。莱辛在《拉奥孔》中区分诗画界限，在《汉堡剧评》中批判法国古典主义戏剧的三一律，正是这种“破藩篱”精神的具体体现。而“斥谬篇”则指向他对正统神学的挑战，特别是通过《智者纳旦》中“三个戒指”的寓言，倡导各宗教平等相待的普世理念。

2、“慧刃剖玄辉艺界，真光烛隐现天衡。”（《七律·下平声八庚韵》）这里的“慧刃”与“真光”形成工具与效果的对应关系。莱辛的批判理性如同锋利的手术刀，剖开艺术理论的玄奥迷雾；他的启蒙思想则如光芒，照亮被隐藏的真理。“天衡”一词尤其精妙，既指艺术创作应遵循的内在平衡，也暗喻莱辛追求的社会公正与精神平等。

3、在《翻香令》中，诗人进一步强化了这一意象：“焚残迹，开新境，二十年、铁笔破云狂”。“铁笔”既指莱辛的创作之笔，也象征其不可摧折的思想力量。“破云狂”三字，以动态的视觉形象展现了启蒙思想冲破重重阻碍的磅礴气势，与西方浪漫主义诗歌中的“普罗米修斯”意象形成了跨文化的共鸣。

四、星火燎原：启蒙思想的传播图景

1、马学林先生诗词中最具创造性的部分，莫过于他对启蒙思想传播过程的诗意描绘。不同于历史著作的线性叙述，诗人构建了一套完整的自然意象系统来隐喻思想传播的复杂过程。“一粒晶尘，百年火种，燃彻垂天幔”。（《念奴娇》）这里的“晶尘”与“火种”形成微小与伟大的对比，恰如莱辛单个思想者的身份与其产生的历史影响之间的关系。“垂天幔”则形象地表现了旧思想体系的广袤与压抑，而“燃彻”一词的爆发力，传达了启蒙思想最终改变时代的必然性。

2、在《七律·上平声四支韵》中，这种传播图景更加清晰：“启蒙塔顶风铃振，犹送清音越旧篱。”“塔顶”象征思想的高度，“风铃振”则暗示启蒙理念如清音般随风远播，超越一切人为设置的边界（“旧篱”）。这一意象令人联想到莱辛对出版自由的捍卫，以及他通过戏剧这一大众艺术形式传播启蒙思想的独特策略。

3、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冻土深埋星一粒，耀千年”（《山花子》）这一意象组合。在寒冷的冻土中埋藏星星，既表现了启蒙思想在保守环境中的艰难处境，也预言了其永恒价值。这种“深埋—闪耀”的时间辩证法，体现了诗人对思想史规律的深刻理解：真正的思想革命往往需要时间的酝酿，但其光辉终将穿透历史尘埃。

五、艺境真美：文艺理论的诗意转化

1、莱辛不仅是启蒙思想家，更是杰出的文艺理论家。马学林先生对其理论贡献的诗意转化，展现了中国古典诗歌诠释西方美学的独特可能性。“辨美真如雕玉刃，启愚直似涌泉源。”（《山花子》）将莱辛的美学辨析比作雕刻玉器的利刃，强调其精确性与创造性；而将他的启蒙工作喻为涌泉，则突出其源源不断的思想活力。这种“刃与泉”的意象对比，巧妙地捕捉了莱辛思想中理性批判（刃）与人性关怀（泉）的辩证统一。

2、“析文辉艺境，辨伪解巫。”（《五律·上平声七虞韵》）仅用十个字就概括了莱辛文艺批评的双重使命：分析文本以照亮艺术境界，辨别真伪以解除神秘主义束缚。其中“辉艺境”三字尤其精妙，既指莱辛在《拉奥孔》中对诗画艺术特质的澄清，也指他通过戏剧理论为德国文学开辟的新境界。

3、在《七律·下平声八庚韵》中，诗人更进一步：“神游古剧裁新体，笔伐愚氓立伟声。”“神游古剧”指莱辛对亚里士多德《诗学》的创造性阐释，“裁新体”则指他开创的德国市民悲剧范式。而“笔伐愚氓”四字，以简练的笔触勾勒出莱辛作为公共知识分子的战斗姿态，他不仅进行学术探讨，更通过写作直接介入社会启蒙。

六、孤独与坚守：思想者的精神肖像

1、马学林先生在塑造莱辛形象时，特别强调其作为启蒙先驱的孤独境遇与内在坚守，这构成了十首诗词中最动人的精神肖像。“孤塔悬灯久，荒原出美葩。”（《五律·下平声六麻韵》）“孤塔”意象既指物理上的孤独——莱辛在沃尔芬比特尔图书馆的隐居岁月，也指精神上的卓尔不群。而“悬灯久”三字，以持续性的时间维度，表现了思想者需要付出的持久耐力。“荒原出美葩”则形成强烈对比，在贫瘠的思想土壤中开出艺术与哲学的花朵，这正是莱辛创作奇迹的诗意表达。

2、“魄升真际浮埃外，情系人寰正道前。”（《七律·下平声一先韵》）这一联展现了莱辛精神世界的双重性：一方面，他的思想超越世俗尘埃，追求真理之境；另一方面，他的情感始终系于人世间，关注社会正义。这种“上升”与“系挂”的张力，正是启蒙思想家典型的精神姿态——既要有超越现实的理想高度，又要有改变现实的实践关怀。

3、《临江仙》下阕的描绘尤为深刻：“廿载孤光燃棘路，精魂多铸诗篇。荒原星火会燎原。”“棘路”象征启蒙之路的艰难险阻，“孤光”强调独行的勇气，而“精魂多铸诗篇”则指出莱辛将全部精神生命投入创作的状态。最后的“星火燎原”，既是对历史事实的概括，也寄托了诗人对人类进步力量的坚定信念。

七、春风已度：启蒙成果的历史回响

1、马学林先生诗词不仅描绘莱辛的奋斗，也展现其思想的历史影响，形成完整的意义闭环。“春风已度万层川”（《七律·下平声一先韵》）与“冻土忽惊雷破茧，万壑春涛飞现”（《念奴娇》）形成意象呼应。启蒙思想如同春风融解冰河，春雷唤醒冻土，最终引发“万壑春涛”般的思想解放浪潮。这种自然意象的历史隐喻，赋予思想传播以生动可感的视觉效果。

2、“心灯传万壑，终古耀川。”（《临江仙》）这里的“传”与“耀”构成动态过程，“万壑”、“千川”则形容影响范围的广袤。诗人似乎在暗示：莱辛点燃的不仅是18世纪的启蒙之火，更是可以“终古”照耀的人类理性之光。这种对思想永恒价值的肯定，超越了具体的历史语境，触及了人类精神传承的根本命题。

3、在《五律·下平声七阳韵》的结尾，诗人以充满希望的笔触写道：“灵魂燃冻地，万壑泻春芳。”将莱辛的灵魂比作点燃冻土的火种，而启蒙的成果则是满山遍野的春花。从“燃”到“泻”的过程描绘，艺术地表现了思想革命从发端到结果的历史进程。

八、诗艺探微：古典形式的现代承载

1、马学林先生这组诗词的独特价值，不仅在于内容上对莱辛精神的准确把握，更在于形式上展现了古典诗歌传统诠释现代思想主题的惊人潜力。在格律运用上，诗人娴熟地使用了平水韵的不同韵部：一先韵的开阔、四支韵的细腻、八庚韵的清越、六麻韵的质朴、七阳韵的明亮、七虞韵的深沉，每个韵部的音韵特质都与诗歌内容形成微妙配合。如《七律·下平声八庚韵》选用清越的庚韵，恰好契合“启蒙火耀破云程”的昂扬主题；而《五律·上平声七虞韵》使用深沉的虞韵，则与“暗夜执灯枯”的孤寂氛围相得益彰。

2、在意象构建上，诗人创造性地发展了中国古典诗歌的意象系统。“孤塔”、“冻土”、“星火”、“春涛”等传统意象被赋予新的思想内涵，而“辨伪晶”、“真际明辉”、“剖玄析美”等新造词语，则成功地将西方哲学概念融入古典诗歌语境，形成独特的审美张力。

3、在结构布局上，马学林先生十首诗词构成有机整体。三首七律从宏观历史视角勾勒莱辛地位，三首五律聚焦具体精神特质，四阕词牌作品则通过不同词调的特性（《山花子》的简练、《临江仙》的悠远、《翻香令》的流转、《念奴娇》的磅礴），多角度呈现莱辛思想的各个维度。这种“总—分—变”的结构安排，体现了诗人精心的艺术构思。

九、跨文化对话：东方诗学与西方启蒙的相遇

1、马学林先生这组诗词最深层的意义，或许在于它代表了两种伟大文明传统在当代的精神相遇。通过中国古典诗歌这一高度形式化的艺术媒介，重新诠释西方启蒙精神，这一创作行为本身就是一次深刻的跨文化实践。

2、诗中对“启蒙”的理解既具有普遍性，又带有中国文化特有的视角。如“慧眼穿云知旧谛，灵魂淬剑拓荒连”（《七律·下平声一先韵》），将启蒙视为“知旧谛”与“拓荒连”的统一，这与中国文化中“温故知新”、“鉴往知来”的历史智慧相通。而“情系人寰正道前”中的“正道”概念，既指莱辛追求的理性与正义，也暗含儒家“大道之行”的社会理想。

3、在诠释莱辛的宗教宽容思想时，诗人巧妙地避开了具体教义之争，而上升到普遍人性高度：“真光烛隐现天衡”（《七律·下平声八庚韵》）。这种处理方式，既忠实于莱辛反对宗教偏见的本意，又契合中国传统文化中“和而不同”、“天下大同”的价值取向。

十、结语：燃点永恒

1、马学林先生以十首诗词为戈特霍尔德·埃夫莱姆·莱辛绘制的精神肖像，最终凝聚为一个核心意象：生命的燃点。这个“燃点”既是莱辛个人思想爆发的瞬间，也是启蒙运动点燃欧洲的精神火种，更是人类理性不断自我觉醒的永恒象征。

2、“星微燃冻土，终古照迷隅。”（《五律·上平声七虞韵》）在诗的结尾，微小与永恒形成辩证统一。单个思想者的生命是短暂的，其思想光芒最初也可能微弱如星，但正是这“星微”之光，能够穿透历史迷雾，“终古”照耀人类精神的“迷隅”。

3、通过这组诗词，马学林不仅完成了对莱辛这位思想巨匠的诗意礼赞，更展示了古典诗歌形式在当代思想表达中的顽强生命力。在全球化时代的文化对话中，这种以自身传统诠释他者智慧的努力，本身就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当东方的平仄韵律吟唱西方的启蒙精神，当唐诗宋词的意境拥抱莱辛的批判理性，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两种文化的相遇，更是人类共同精神追求在差异中的共鸣。

莱辛曾言：“人的价值不在于拥有真理，而在于为真理不懈奋斗。”马学林先生的诗词，正是对这种奋斗精神的东方回响。在“暗夜”与“孤灯”、“冻土”与“星火”、“荒原”与“春芳”的意象流转中，我们见证了思想如何穿越时空界限，在另一个文化语境中获得新生。这或许就是“生命的燃点”最深刻的含义：真正的思想之火永不熄灭，它总能在不同的心灵中被重新点燃，照亮人类前行的永恒道路。

撰文/马 彦

马 彦：教师。宁夏大学毕业，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进修，有数十篇论文在报刊和网络平台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