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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耳不闻窗外事
杂文随笔/李含辛
在一个由骗子和傻子构成的环境生态中,存在着一个令人窒息的悖论:说谎者往往如鱼得水,而揭穿真相的人却四面楚歌。这种集体认知的扭曲,折射出人性中最幽暗的角落——我们痛恨的从不是谎言本身,而是谎言被戳破时那面照见自己愚昧的镜子。
当谎言成为社会运行的润滑剂,傻子们便自发形成了维护谎言的同盟。政客编织的承诺、商家炮制的神话、朋友圈精心修饰的完美人生,这些虚构叙事构建了一个比现实更受欢迎的平行世界。人们沉溺其中并非因为愚钝,而是因为承认真相需要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那意味着要推翻自己赖以生存的认知体系,承认多年来的判断失误。
这种集体自我欺骗催生了病态的社交礼仪:说谎者被赞为“处世圆滑”,说真话者却被斥为“不识时务”。就像《1984》中描述的“双重思想”社会,人们同时持有两种相互矛盾的信念却不觉有异。当虚构叙事成为集体潜规则,质疑者自然就成了破坏和谐的“麻烦制造者”。
揭穿谎言者承担着普罗米修斯式的悲剧命运。他们不仅要对抗谎言本身,更要挑战维护谎言的庞大系统。这个系统包括:既得利益者(说谎的直接受益者)、沉默的共谋者(因懦弱而保持缄默的大多数),以及被谎言异化的受害者(已丧失辨别能力的群体)。
职场中,指出项目隐患的员工往往最先被边缘化;社交媒体上,揭露流量造假的自媒体会遭遇集体围攻;甚至家庭里,说出“皇帝没穿衣服”的孩子也会被长辈呵斥。人们愤怒的焦点从不是谎言的内容,而是揭穿行为打破了维持表面和谐的默契——那让每个人都不得不面对自己参与共谋的尴尬。
要解剖这个荒诞现象,必须直面三个残酷真相:
谎言的诱惑性:谎言常比真相更“甜美”,它省去了思考的麻烦,提供了廉价的安慰剂。正如尼采所言:“幻觉对生存来说是必不可少的。”
群体的暴力性:当多数人选择相信谎言,少数坚持真相者就会承受“多数人的暴政”。勒庞在《乌合之众》中揭示的群体非理性,在此展现得淋漓尽致。
权力的共谋性:谎言往往与权力相互强化。统治者需要谎言维持权威,被统治者需要谎言逃避责任,这种共谋关系构成了稳固的利益共同体。
在这个后真相时代,AI算法加剧了信息茧房的形成,谎言被包装成“个性化推荐”,傻子们则沉溺于“认知舒适区”。或许唯一的破局之道,是培养苏格拉底式的“自知无知”的智慧——唯有承认自己的认知局限,才能给真相留出一线生机。
附录
《两耳不闻窗外事》赏析:
在谎言围城中照见人性的幽暗
李含辛的杂文《两耳不闻窗外事》以犀利的笔触撕开了现代社会集体认知扭曲的疮疤,构建了一个由“骗子”与“傻子”共谋的荒诞生态。全文以悖论开篇,层层递进地剖析了谎言如何异化为社会运行的“润滑剂”,最终指向个体在群体暴力中的精神困境。其思想深度与批判力度,堪称当代杂文中的思想棱镜。
一、结构张力:从现象到本质的螺旋式追问
文章采用“总-分-总”的经典结构,以“悖论”为引子,逐层展开对谎言生态的解剖。开篇抛出“说谎者如鱼得水,揭穿者四面楚歌”的核心矛盾,旋即以“集体认知扭曲”定性,将个体行为升华为群体心理。中段通过职场、社交、家庭三重场景的具象化呈现,构建起谎言渗透日常生活的全景图。结尾以“三个残酷真相”收束,形成从现象到本质的认知闭环。这种结构设计既符合杂文“形散神聚”的特质,又通过逻辑递进强化了批判的纵深感。
二、隐喻系统:构建荒诞社会的符号图谱
作者巧妙运用多重隐喻构建文本的象征体系。将社会比作“由骗子和傻子构成的环境生态”,暗示谎言与愚昧的共生关系;以“普罗米修斯式的悲剧命运”喻指揭穿者的孤独抗争,赋予其古希腊悲剧英雄的崇高感;引用《1984》的“双重思想”概念,将奥威尔式的极权隐喻移植到当代社会,揭示集体无意识的虚伪性。这些隐喻在文本中交织成网,使抽象的社会批判获得具象化的表达载体。
三、批判锋芒:直指人性幽暗的解剖刀
文章最震撼处在于对人性弱点的精准打击。作者指出“我们痛恨的从不是谎言本身,而是谎言被戳破时那面照见自己愚昧的镜子”,这一论断直指集体自我欺骗的心理机制。对“病态社交礼仪”的剖析,更是撕开了现代人用“处世圆滑”包装的懦弱面具。在批判群体暴力时,作者引勒庞《乌合之众》理论,揭示多数人暴政对少数真相捍卫者的绞杀,这种批判既有哲学深度,又具现实刺痛感。
四、思想纵深:在荒诞中寻找破局之道
文章并未止步于批判,而是以“后真相时代”为背景,提出AI算法加剧信息茧房的现实困境。最终以苏格拉底“自知无知”的智慧收束,为个体突破认知局限指明方向。这种从批判到建构的思想路径,体现了作者对人性救赎的深切关怀。在社交媒体时代,这种呼吁保持清醒认知的立场,具有强烈的现实警醒意义。
五、语言风格:杂文笔法的典范之作
全文语言兼具杂文的犀利与散文的凝练。短句与长句交错,形成节奏上的张力;比喻与排比并用,增强表达的感染力。如“政客编织的承诺、商家炮制的神话、朋友圈精心修饰的完美人生”的排比,将虚构叙事的三个维度并置,形成强大的批判势能。这种语言风格既符合杂文“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的传统,又具有现代文本的理性特质。
李含辛的这篇杂文,以思想者的锐利穿透社会表象,用文学家的笔触勾勒人性图谱。在谎言成为集体潜规则的今天,它既是一面照见愚昧的镜子,更是一把刺破虚妄的利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