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热点 第十章:新娘的抉择
林婉清站在婚纱店巨大的试衣镜前,镜子里的女人穿着一身复古蕾丝鱼尾婚纱,身姿窈窕,妆容完美。设计师和两名助手围着她,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裙摆的每一个褶皱,确保明天婚礼上呈现的是毫无瑕疵的艺术品。
“林小姐,您真是太美了。”设计师由衷地赞叹,“这套婚纱仿佛为您而生。”
林婉清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挂着练习了无数次的微笑,弧度精准,眼神明亮。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笑容背后是一片冰冷的空洞,以及胸口深处那挥之不去的、沉闷的隐痛。
三天了。
自从那个婚前夜的可怕经历后,她就像戴上了一张无形的、冰冷的面具。白天,她是即将嫁入豪门的幸福准新娘,配合着所有的流程——试婚纱、定菜单、核对宾客名单、接受亲友祝福。她说话得体,举止优雅,连最挑剔的未来婆婆也挑不出错。陈浩更是对她呵护备至,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爱意和即将圆满的期待。
但夜晚,是她一个人的炼狱。一闭上眼睛,民国街道、铜镜、大火、冰冷河水、还有那个凄厉的“生生世世”的诅咒,就会轮番出现。她不敢关灯睡觉,害怕黑暗会放大那些幻听和侵入感。胸口那莫名的痛楚时轻时重,像一根生锈的铁钉,楔在心脏旁边。
她偷偷去看了心理医生,编造了一套“婚前焦虑导致噩梦和躯体化症状”的说辞。医生开了些温和的镇静剂和助眠药物。药片能让她勉强入睡,却无法驱散梦境里的寒冷和怨恨。
更让她不安的是,她发现自己对陈浩的感情,正在发生微妙而可怕的变化。曾经觉得温暖的爱意,现在有时候会让她感到窒息和……一丝冰冷的厌恶。尤其是当陈浩靠近她、想要亲吻或拥抱时,她身体会不由自主地僵硬,内心会涌起一股强烈的、想要将他推开的冲动。她拼命压制着这种冲动,用更温柔的笑容和言语来掩饰。
她觉得自己像个精巧的瓷娃娃,外表光鲜亮丽,内里却布满了细密的裂纹,随时可能彻底碎裂。
“林小姐,您看腰部这里还需要再收紧一点吗?”助手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不用了,这样很好。”林婉清轻声说,声音有些飘忽。
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简洁到近乎诡异:
【林小姐,冒昧打扰。关于您近期的‘不适’,以及可能与‘沈悯生’先生相关的某些异常感知,鄙人或可提供一些不同视角的信息。不知可否赏光一叙?地点您定,绝对保密。赵世璋。】
赵世璋?
林婉清的心猛地一跳。她当然知道赵世璋是谁——世璋新能源的掌门人,商界巨擘,也是陈浩父亲那一辈的人物,地位甚至隐隐高于陈家。他怎么会联系自己?还是用这种私人号码?他提到了“沈悯生”和“异常感知”!
沈悯生,那个死在银行门口的老乞丐。她只在慈心粥铺见过他几次,打过粥,甚至没说过话。赵世璋怎么会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他知道了什么?他说的“不同视角的信息”又是什么?
恐惧和一种病态的好奇,同时攫住了她。
难道,自己经历的并非单纯的幻觉或精神疾病?难道,真的有什么“超自然”的东西存在,而赵世璋……也知道?
她捏着手机,指尖冰凉。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删除这条信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赵世璋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与他牵扯绝非明智。但内心深处,那个被怨念和恐惧折磨的灵魂,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或许,这个人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她不是疯了!
她看了一眼仍在忙碌的设计师和助手,她们眼中只有对婚纱和婚礼的专注,对她内心的惊涛骇浪一无所知。
林婉清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背对着她们,快速回复:
【赵先生,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但如果您坚持,明天下午三点,城南‘静心茶舍’,包厢我定。只您一人。】
她选择了公共场所,且是婚礼前一天,时间敏感,以示自己的谨慎和……某种试探。如果赵世璋真的有重要信息,他会同意。如果他别有用心,或许会知难而退。
几乎是立刻,回复来了:
【可。静候。】
干脆利落,没有多余一个字。
林婉清删掉了两条短信记录,将手机放回包里。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混合着恐惧、期待和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无论如何,她需要一个答案。
在戴上那枚婚戒、彻底将自己锁入“陈太太”这个身份之前,她必须知道,纠缠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第二天,婚礼前日,下午两点五十分。
林婉清穿着简单的米白色羊绒衫和长裤,戴着墨镜和帽子,独自一人来到“静心茶舍”。这是一家格调清雅的日式茶舍,私密性很好。她提前订了最里面的“竹”包厢。
推开移门,赵世璋已经在了。
他坐在榻榻米上,面前的小几上放着一壶清茶,两只茶杯。他穿着深灰色的休闲西装,没有打领带,看起来比在财经杂志封面上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许深沉。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隼,在她进门的瞬间,就落在了她身上,带着审视和评估。
林婉清脱鞋进入包厢,在对面坐下,摘下了墨镜和帽子。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尽管化了淡妆,但眼底的疲惫和隐藏的惊惶,逃不过赵世璋的眼睛。
“赵先生。”她微微颔首,声音尽量平静。
“林小姐,感谢赴约。”赵世璋为她斟了一杯茶,动作从容,“冒昧联系,事出有因。”
“您短信里提到的事,我确实不明白。”林婉清没有碰茶杯,直视着赵世璋,“沈悯生先生是一位不幸离世的老人,我在粥铺做义工时见过。仅此而已。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需要讨论的‘异常感知’。”
她在试探,也在防守。
赵世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口。包厢里安静下来,只有茶壶在炭炉上发出的轻微“嘶嘶”声。
“林小姐,”他放下茶杯,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大约一周前,我晨跑时经历了一次毫无缘由的脚踝剧痛和摔倒,伴随强烈的既视感。同一时间,我公司的电梯显示屏上,出现了无法理解的、类似数理符号的金色光斑。而我派人调查后发现,几乎在同一时间段,你,林婉清,在婚礼前夜,经历了严重的、伴有‘金色微光’幻觉和强烈情感冲击的崩溃。”
他的语气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商业案例。
“而将这两件看似无关事件联系起来的交点,是沈悯生。他的死亡时间,恰好在我们的‘异常’发生之前。你接触过他。而我,在调查他时,看到了某样东西,触发了第二次、更强烈的感知异常。”
林婉清的呼吸微微一滞。他说的……和自己的经历如此吻合!时间、症状(金色微光)、关联点……
“您……看到了什么?”她忍不住问,声音有些发紧。
赵世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点开一张照片,推到她面前。
照片上,是一面布满灰尘、边缘破损的旧铜镜,躺在杂乱废品堆里。拍摄角度似乎是从车窗向外拍的。
林婉清的目光落在铜镜上的瞬间,胸口那股熟悉的、沉闷的隐痛骤然加剧!仿佛有一只手攥紧了她的心脏!同时,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窜了上来!
她猛地移开视线,脸色又白了几分,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看来,你对它有反应。”赵世璋观察着她的每一个细微变化,缓缓说道,“我看到它时,也感受到了剧烈的生理不适和……幻觉。我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说着‘负心人’、‘火好大’、‘好痛’。”
“轰——!”
林婉清的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那些被她拼命压抑的梦境碎片、幻听声音,与赵世璋的描述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
铜镜!大火!女人的哭喊!负心人!
不是幻觉!不是她疯了!是真实存在的……某种东西!而且,赵世璋也经历了!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被证实”感,让她身体微微摇晃,几乎坐不稳。她不得不扶住小几的边缘,指尖冰凉。
“……为什么?”她抬起头,看向赵世璋,眼神里充满了混乱和不解,“为什么我们两个……会同时被……被这种东西影响?就因为我们都和那个老乞丐有过间接接触?这说不通!”
“确实说不通。”赵世璋点头,眼神深邃,“所以,我做了进一步的调查。不仅仅是对沈悯生,也包括对你,林小姐,以及……对我自己的一些……不太寻常的家族历史传闻。”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我的曾祖父,据说在清末民初时,是江南某个小镇米商家的长工。后来那家米商遭遇大火,家破人亡,曾祖父侥幸逃生,但从此性情大变,远走他乡,对那段经历讳莫如深。”
林婉清的心跳得更快了。
“而你的外曾祖母,”赵世璋继续说道,目光如炬,“据我查到的零星族谱和老人回忆,似乎出自同一个江南小镇,姓柳,年轻守寡,后来远嫁,但关于她早年的记载几乎空白,只隐约有‘命苦’、‘遭遇变故’的说法。”
包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江南小镇……大火……米商……柳姓女子……长工……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与林婉清梦境中模糊的民国场景、与赵世璋听到的“火好大”的哀嚎,隐隐勾勒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轮廓。
“您是说……”林婉清的声音颤抖着,“我们可能……和百年前的那场火灾……有关?和沈悯生……的前世有关?”
“只是一种猜测。”赵世璋的表情依旧冷静,但眼神深处也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一个基于有限线索和异常体验的大胆假设。假设我们三人——沈悯生、你、我——的灵魂或意识场,在百年前曾因某件惨剧产生强烈纠缠,形成了某种……‘因果债务’或‘业力印记’。这种印记跨越时空,在特定条件下(比如沈悯生此生的终结,释放了某种能量),被重新激活,影响了今生的我们。”
这番话,从一个叱咤商界的巨头口中说出,显得格外荒诞,却又因他们亲身经历的诡异事件,而具有了可怕的说服力。
林婉清感到一阵眩晕。她一直试图用“婚前焦虑”、“幻觉”来解释一切,但现在,一个更宏大、更宿命、也更恐怖的答案摆在了她面前。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她几乎是本能地问道,声音里带着无助。在面对这种超乎理解的力量时,再坚强的伪装也瞬间瓦解。
赵世璋看着她眼中真实的恐惧和茫然,心中那最后一丝“这或许是精心策划的骗局”的怀疑也消散了。她的反应做不了假。
“首先,我们需要确认。”赵世璋沉声道,“那面铜镜,我已经让人取来,送到了安全的地方。我需要你去看它,触碰它,看是否能引发更明确、更连贯的记忆或信息。这是最直接的验证方式。”
触碰那面镜子?林婉清下意识地感到抗拒和恐惧。仅仅是看到照片就让她如此不适,触碰实物会怎样?
“其次,”赵世璋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我们需要找到更多关于百年前那场火灾的详细信息。具体地点,涉及人物,来龙去脉。这可能涉及到地方志、家族秘辛甚至……一些非正统的渠道。”
“最后,”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林婉清,“我们需要决定,如何‘处理’这件事。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寄望于它慢慢平息?还是主动面对,尝试去‘解决’这个跨越百年的‘结’?”
林婉清沉默了。假装没发生?她试过了,痛苦丝毫没有减少,反而在婚礼逼近的压力下愈演愈烈。主动面对?那意味着要深入一个未知的、危险的灵异领域,可能揭开更多不堪的往事,甚至可能危及她现在的婚姻和生活。
“我……明天的婚礼……”她喃喃道,这是她此刻最大的现实羁绊。
“婚礼是你的选择。”赵世璋语气平淡,不带感情色彩,“但根据我的经验,带着未解决的问题和潜在的精神隐患进入一段重要的契约关系,风险极高。当然,这是你的私事,我无权干涉。我只提供信息和选择。”
他的话语冷酷而现实,像一盆冰水浇在林婉清头上。
是啊,她能带着胸口这根“刺”,带着夜夜的噩梦和随时可能爆发的“异常”,去嫁给陈浩吗?这对陈浩公平吗?对她自己公平吗?万一在婚礼上,或者在未来的某个重要时刻,她再次失控呢?
那个“生生世世”的诅咒,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的未来。
“我需要时间考虑。”林婉清最终说道,声音干涩。
“可以。”赵世璋看了一眼手表,“铜镜在南山别院。如果你想看,随时联系阿程,他会安排。”他递过来一张只有电话号码的名片,上面只有“阿程”二字和一个号码。“另外,关于百年前火灾的调查,我已经启动。有进展会同步给你。”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赵先生,”林婉清叫住他,抬头看着他,“您……为什么愿意告诉我这些?卷入这件事,对您似乎没有任何好处。”
赵世璋站在包厢门口,侧身回头,光影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分明的线条。
“两个原因。”他缓缓说道,声音低沉,“第一,我不喜欢未知和失控。这件事已经影响到了我,我必须弄清楚它,控制它,或者至少,理解它。第二,”
他顿了顿,眼神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捕捉不清。
“或许,我也需要……一个答案。”
说完,他微微颔首,拉开移门,走了出去。
包厢里只剩下林婉清一人,和那壶渐渐冷去的茶。
她呆呆地坐着,脑中一片混乱。赵世璋带来的信息冲击太大,几乎颠覆了她的世界观。前世、因果、业力纠缠……这些她只在小说和影视里见过的概念,如今可能真实地降临在她身上。
而明天,就是婚礼。
陈浩发来信息,提醒她晚上有双方家人的婚前晚宴。
手机屏幕上他灿烂的笑容,此刻看起来有些刺眼。
她爱他吗?或许曾经爱过,在那层精致的、符合期待的“爱情”外壳之下。但现在,那外壳已经被诡异的经历和深藏的恐惧侵蚀出了裂痕。
她能就这样嫁给他吗?
带着一个可能来自百年前的怨灵般的秘密?
林婉清缓缓站起身,走到包厢内的一个小洗手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镜中的女人眼神涣散,脸色苍白,充满了彷徨和无助。
她仿佛看到镜中自己的影像晃动了一下,变成了一个穿着民国衣衫、泪流满面、眼中充满怨恨的年轻女子。
“啊!”她低呼一声,猛地后退,撞在身后的墙壁上。
幻觉。又是幻觉。
但真的是幻觉吗?
她颤抖着手,从包里拿出手机,看着陈浩的号码,又看着那张写着“阿程”的名片。
一个选择,通往看似光明实则充满隐患的婚姻殿堂。
另一个选择,通往未知、危险、但可能通向真相和……解脱的幽暗小径。
指针在滴答作响。
时间不多了。
林婉清闭上眼睛,胸口那根“刺”传来清晰的痛感,像是在催促,像是在警告。
良久,她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近乎疯狂的光芒。
她拿起手机,没有打给陈浩。
而是拨通了阿程的号码。
“喂,阿程先生吗?我是林婉清。我……想去看那面镜子。今晚。可以吗?”
(第十章 终)
第十一章:南山别院
南山别院位于城市远郊,依山而建,隐没在一片茂密的原生林深处。通往别院的是一条私家柏油路,蜿蜒曲折,路两旁是高大的香樟和银杏,在深冬的夜色里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如同鬼爪般伸向漆黑的天幕。没有路灯,只有车头灯切开厚重的黑暗,照亮前方一小片不断后退的路面。
林婉清坐在赵世璋那辆黑色越野车的后座,阿程沉默地驾驶着。车窗外的世界漆黑一片,唯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让她意识到自己正在远离熟悉的城市,驶向一个完全未知的领域。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围巾裹到下巴,依然觉得寒意刺骨。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膝盖上,指尖冰凉。胸口的隐痛在离开茶舍后变得更加明显,仿佛随着目的地的接近,那面铜镜的“吸引力”或“排斥力”正在不断增强。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去向。对陈浩,她只是发了条信息,说婚前紧张,想一个人静一静,晚上会直接回父母家。陈浩虽然担忧,但并未强求,只是嘱咐她注意安全,明天婚礼见。
明天婚礼……
林婉清心中泛起一丝苦涩和荒谬感。她现在做的,是与婚礼背道而驰的事情。
车子驶入一道沉重的黑色铁门,门无声滑开,又缓缓闭合。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经过精心修剪的园林,即使在冬季,也能看出其格局的雅致和气派。一栋融合了现代极简风格与中式院落元素的建筑,静静地矗立在园林中央,灯火通明,却透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冷清。
这就是南山别院。赵世璋最隐秘的堡垒之一。
阿程将车停在前庭,为林婉清拉开车门。“林小姐,请。赵总在里面等您。”
林婉清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走下车子。脚下的青石板路面打磨得光滑如镜,倒映着建筑里透出的灯光。庭院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枯枝的细微声响,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山涧流水声。
阿程引着她穿过前庭,步入建筑内部。内部装修同样是冷峻的现代风格,大量运用了玻璃、钢铁和深色木材,线条干净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温度适宜,灯光柔和,却给人一种缺乏人气的空旷感。
他们来到一扇厚重的实木门前。阿程按下门边的指纹锁,门无声地向一侧滑开。
“林小姐,请进。赵总在实验室等您。”
实验室?林婉清心中一凛。她迈步走了进去。
门在她身后关闭。这是一个比外面客厅略小的房间,但感觉更加压抑。墙壁是哑光的深灰色,天花板嵌着无影灯。房间中央是一个类似手术台或实验台的金属平台,上面覆盖着洁净的白布。房间一侧是整面墙的电子设备屏幕和数据柜,另一侧则是一个透明的无菌隔离舱。
赵世璋就站在隔离舱前,背对着她,穿着白色的实验服,正在操作面前的触摸屏。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
“林小姐,欢迎。”他的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进行一场普通的会面,而不是在深夜的隐秘别院里,面对一件可能涉及灵异的物品。
林婉清的目光,立刻被他身后隔离舱内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就是那面铜镜。
它被放置在一个特制的、带有减震和恒温恒湿功能的支架上,静静地躺在隔离舱中央柔和的冷白光线下。比起照片,实物更加破旧,镜面氧化严重,布满了斑驳的铜绿和划痕,边缘有几处明显的缺损。镜背似乎雕刻着一些模糊的花纹,但看不真切。
仅仅是这样隔着玻璃看着它,林婉清就感到胸口一阵剧烈的收缩!那根“刺”仿佛活了过来,开始疯狂地搅动!同时,一股阴冷、潮湿、带着焦糊和灰尘气味的感觉,如同无形的触手,从铜镜的方向蔓延过来,缠绕上她的身体!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感觉到了?”赵世璋观察着她的反应,眼神专注,“根据仪器监测,这面镜子本身没有异常的放射性或电磁信号。但它周围……有一种无法被常规仪器捕捉的、微弱的能量场波动。当你靠近时,这种波动会明显增强。”
他指了指旁边屏幕上跳动的波形图。其中一条原本平稳的曲线,在林婉清进入房间后,开始出现不规律的、小幅度的震荡。
“我需要你靠近它,触碰它。”赵世璋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这是获取更直接信息的最快方式。阿程会在门外,我在这里全程监控。如果你感觉无法承受,立刻停止。”
林婉清看着那面镜子,内心充满了抗拒和恐惧。它像一个沉睡的、充满恶意的漩涡,等待着将她吞噬。
但她也知道,这是她自己要求的。如果不敢面对,她永远只能活在噩梦和猜测里。
她咬了咬牙,脱掉羽绒服,只穿着里面的毛衣。一步步,朝着隔离舱走去。
每靠近一步,胸口的疼痛和那种阴冷粘腻的感觉就加剧一分。当她走到隔离舱前,几乎与镜子只有一臂之隔时,她的呼吸已经变得急促,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冷汗。镜子里映不出她的脸,只有一片模糊扭曲的暗黄铜色,像一只浑浊的、充满恶意的眼睛,在盯着她看。
“打开它。”赵世璋说道,同时按下了控制面板上的一个按钮。
隔离舱的透明舱门无声地向上升起。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实质化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火烧木头的焦味、河水的腥气、还有一种……女人脂粉混合着眼泪的、甜腻而绝望的气息!
林婉清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的手抬起来,悬在半空,指尖距离冰冷的镜框只有几厘米,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脑海中,那个凄厉的女声再次响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近,仿佛就在她耳边嘶喊:
“是他负我!是他负我!火烧起来了!好烫!好痛!林墨!林墨你在哪里?!你说过带我走的!”
“啊——!”林婉清痛苦地抱住了头,这声音像锥子一样刺穿她的耳膜,直达灵魂深处!
与此同时,铜镜的表面,那原本模糊的氧化层下,突然开始浮现出影像!
不是倒影,而是如同电影画面一样,从镜子内部显现出来!
画面摇晃、跳跃,充满了痛苦和混乱的视角:
——熊熊燃烧的大火,吞噬着木结构的建筑(粮仓?),热浪扭曲了空气。
——浓烟滚滚,呛得人无法呼吸,视野里全是跳跃的橘红色火焰和黑色的灰烬。
——一双纤细的、属于女人的手,拼命拍打着紧闭的木门,指甲断裂,渗出鲜血。
——透过门缝,看到外面晃动的人影,听到模糊的呼喊,但没有人来开门。
——绝望。深入骨髓的绝望。还有……恨!对那个承诺带她走却没有出现的男人的恨!对那个将她困在这里的男人的恨!
——最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窒息、和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的感觉……
“柳玉娘……林墨……沈万川……赵河……”一个混合着哭泣和诅咒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镜子深处传来,直接灌入林婉清的脑海!
这些名字!这些名字和她梦境、和赵世璋调查到的碎片信息完全吻合!
她就是柳玉娘!那个被困火海、最终可能沉塘而死的民国女子!
而林墨、沈万川、赵河……就是故事里的其他角色!
巨大的信息冲击和强烈的情感共鸣(或者说,是前世记忆的强行灌注),让林婉清再也支撑不住,她尖叫一声,身体向后倒去!
一双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她。是赵世璋。
他将她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迅速从旁边的托盘里拿起一支准备好的镇静剂,不由分说地注入她的手臂静脉。
冰凉的液体流入血管,剧烈的情绪波动和身体的不适感开始被强行压制。林婉清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涣散,泪水无声地流了满脸。
赵世璋关闭了隔离舱,将那面重新恢复平静、但似乎变得更加幽暗的铜镜隔绝起来。他拿过监测仪器打印出来的纸带,上面清晰地记录下了刚才林婉清靠近和触碰时,镜子周围能量场的剧烈峰值波动,以及她自身脑电波、心率等指标的异常变化。
证据确凿。这不是演戏,不是催眠,是真实发生的超常现象。
他看向瘫软在椅子上、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林婉清,眼中神色复杂。
“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他问,声音低沉。
林婉清缓缓抬起头,脸上泪水未干,眼神却不再仅仅是恐惧,而多了一种深沉的、宿命般的悲哀和……了然。
“我看到了……我的死。”她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不,是‘她’的死。柳玉娘。被困在大火里,然后……可能是被淹死。我听到了名字……林墨、沈万川、赵河……还有……恨。很多很多的恨。”
她顿了顿,看向赵世璋,眼神直勾勾的。
“赵先生……您的前世,是不是就是那个……赵河?沈悯生的前世,是不是那个米商沈万川?而那个林墨……又是谁?他和我……和柳玉娘……”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那个让柳玉娘爱恋、等待、最终怨恨的“负心人”林墨,又是谁?和她林婉清今生,又有什么关系?难道……
赵世璋沉默了片刻,走到旁边的数据柜,调出一份刚刚接收到的、更详细的调查报告。
“根据最新查到的零星地方志残卷和族谱比对,”他缓缓说道,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青石镇沈记米行东家沈万川,于民国元年冬,因粮仓‘意外’失火,损失惨重。其续弦妻子柳氏与镇上学堂先生林墨,‘疑似’在火灾中殉情身亡。有仆役赵河作证,林墨与‘乱党’有染,纵火破坏。此事后来不了了之。”
他的目光落在林婉清苍白的脸上。
“柳玉娘,应该就是柳氏。林墨,是她爱恋并计划私奔的对象。而沈万川,是她的丈夫,也是阻挠者和可能的阴谋者。赵河……是沈家的长工,也是……关键证人。”
他顿了顿,说出了最关键的信息:
“林家后来迁离青石镇,但林墨有一胞弟,早年被过继给远房亲戚,改姓陈。这一支后来经商,逐渐发达……就是现在的陈氏集团。”
林婉清如遭雷击,猛地睁大了眼睛!
陈氏集团?!
陈浩?!
难道……陈浩是林墨的后人?或者,陈浩身上,有着林墨的灵魂印记?所以,她今生才会与陈浩相遇、相爱、甚至即将结婚?这是……前世情缘的延续?还是……孽债的轮回?!
而她自己,是柳玉娘的转世?带着对林墨(陈浩?)的未竟之爱与刻骨怨恨?
赵世璋是赵河的转世?带着卑微、背叛与内疚?
沈悯生是沈万川的转世?在今生承受了贪婪冷漠的果报,潦倒而亡?
一个跨越百年的、爱恨纠缠、充满背叛与死亡的因果轮回,在此刻,仿佛拼图一般,被一块块拼凑起来,显露出狰狞而完整的轮廓!
林婉清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所有的一切——她对陈浩那种矛盾的感情(既爱又隐隐排斥怨恨)、赵世璋的意外卷入、沈悯生看似无关的死亡——都找到了解释!
这不是巧合。
这是因果。
“所以……我和陈浩……”她喃喃道,声音破碎。
“可能是前世情债的延续。”赵世璋替她说出了后面的话,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但也可能是新的悲剧的开始。如果前世的心结和怨恨没有解开,今生的关系只会成为另一个牢笼,甚至可能以更惨烈的方式收场。”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庭院。
“沈悯生死了,他个人的方程或许平衡了。但他作为沈万川的那部分业力,作为这个因果结的重要一环,他的死亡释放的能量,却像一把钥匙,重新打开了这个尘封百年的‘方程组’,要求我们这些还在世的人……继续求解。”
他转过身,看着林婉清。
“林小姐,现在你知道了。明天,你还要走进那个婚礼殿堂吗?带着柳玉娘对林墨的怨恨,带着可能尚未觉醒或不知情的陈浩,走进一个被百年诅咒笼罩的婚姻?”
林婉清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冷。
一边,是看似光明、实则可能通向重复悲剧的“注定”姻缘。
另一边,是未知、危险、但可能打破轮回、获得真正解脱的艰难探索。
选择权,似乎在她手里。
但真的在吗?
柳玉娘的怨恨,像冰冷的藤蔓,已经缠绕住了她的心。
陈浩无辜而爱恋的眼神,也在拉扯着她的愧疚和不舍。
还有胸口那根越来越痛的“刺”,在提醒她时间的紧迫。
镇静剂的药效开始完全发挥,倦意如同潮水般涌来。
在陷入昏睡的前一刻,林婉清模糊地想:
这真的是选择吗?
还是说,从百年前那把火点燃开始,从柳玉娘含恨而死开始,这一切的轨迹,就已经被写定?
所谓的自由意志,在强大的因果业力面前,究竟能有多少挣扎的空间?
她不知道。
她太累了。
在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瞬,她仿佛又听到了那个声音,但这次,不再仅仅是怨恨,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悲悯和哀求:
“解开它……结束这……生生世世……”
(第十一章 终)
第十二章:未定的系数
林婉清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客房的床上。房间装修简约舒适,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外面的光线,只有床头一盏小夜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她头痛欲裂,喉咙干涩,胸口那熟悉的隐痛依旧存在,但似乎被药物压制得缓和了一些。
她挣扎着坐起身,看了看时间——凌晨五点。距离原定的婚礼开始时间,还有不到八小时。
记忆如同冰冷的潮水涌回脑海:铜镜,火焰,柳玉娘,林墨,沈万川,赵河……还有赵世璋冷静的分析和陈浩可能的身份。
这一切都像一场荒诞而恐怖的噩梦,但她知道,不是梦。胳膊上注射留下的细微痛感,实验室里冰冷的空气,铜镜带来的那种深入骨髓的阴寒……都是真实的。
她该怎么办?
手机静静地放在床头柜上,屏幕上有几十个未接来电和无数条信息,大部分来自陈浩,还有父母、朋友、婚礼策划团队。最新一条是陈浩在凌晨三点发来的:“婉清,你在哪里?我很担心。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求你回个信息,或者至少让我知道你是安全的。我爱你,明天是我们的婚礼,我等你。”
文字里充满了焦急、担忧和毫不掩饰的爱意。
林婉清看着这些文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痛混合着巨大的愧疚和茫然。陈浩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一个爱着她的男人,满怀期待地准备迎接他们的婚礼。如果这一切因果轮回的猜测是真的,他或许背负着林墨的灵魂印记,但他今生的意识对此一无所知。他是无辜的。
可她呢?她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穿着婚纱,走向他,说出“我愿意”吗?柳玉娘的怨恨,像毒液一样渗透在她的情绪里,每当她想到陈浩,那份爱意之下,总有一丝冰冷的抵触和隐隐的恨意在翻腾。这让她如何能坦然地嫁给他?
更可怕的是,万一在婚礼上,或者婚后的某一天,那面铜镜带来的“异常”再次爆发,她失控了怎么办?伤害了陈浩怎么办?或者,那所谓的“前世诅咒”真的会应验,让他们的婚姻变成另一场悲剧?
她不敢想下去。
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林小姐,您醒了吗?赵总请您去书房。”是阿程的声音。
林婉清定了定神,起身简单地洗漱了一下,镜中的自己憔悴不堪,眼下的乌青即使用冷水也敷不下去。她换上了自己昨天穿来的衣服,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房门。
阿程等在门外,依旧是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引着她穿过寂静的走廊,来到一间书房。
书房比昨晚的实验室温暖许多,巨大的壁炉里燃烧着真正的木柴,发出噼啪的声响,驱散了山间的寒意。一面墙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另一面是巨大的落地窗,此刻窗外还是深沉的夜色,只有远山模糊的轮廓。
赵世璋坐在壁炉旁的沙发上,面前放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和一些散乱的文件。他看起来也一夜未眠,眼中有些血丝,但精神依旧专注。看到林婉清进来,他示意她坐下。
“感觉怎么样?”他问,语气平淡。
“不太好。”林婉清实话实说,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壁炉的温暖让她冰冷的手指稍微恢复了一些知觉。
赵世璋将一杯热牛奶推到她面前。“喝点。我们时间不多。”
林婉清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赵先生,您……相信这一切吗?前世,因果,灵魂转世,业力纠缠……”她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问。毕竟,赵世璋是一个以理性和现实著称的商人。
赵世璋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跳动的炉火。“我信证据,信逻辑,信可观测的现象。”他缓缓说道,“铜镜的能量场异常,你我的生理心理反应,历史碎片的吻合,以及……我自身的一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感知和梦境。这些证据链,虽然无法在现有科学框架下完全证实,但也无法被轻易否定。对于无法否定的、且持续产生影响的事物,最理性的态度,不是逃避或强行用现有理论套用,而是正视它,研究它,直到找到合理的解释或应对方式。”
他的回答冷静而务实,没有陷入神秘主义的狂热,也没有固执地否定超常现象。这让林婉清稍微安心了一些。至少,她不是一个人在面对这疯狂的一切,而且同伴的思维足够清晰。
“关于陈浩……”赵世璋调转话题,看向林婉清,“我查了陈家更详细的族谱。林墨的胞弟过继后改姓陈,这一支后来去了上海,再辗转来到本市。陈浩是这一支的直系后代。从血缘上,他确实可能与林墨有关。但灵魂层面是否有关联,无法证实。”
他顿了一下,语气严肃起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目前的状态,不适合举行一场需要高度情绪稳定和投入的婚礼。无论是因为单纯的精神压力,还是因为……更复杂的原因。”
林婉清低下头,捧着温热的牛奶杯。“我知道……可我该怎么跟他说?跟所有人说?婚礼请柬都发出去了,所有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不能就这么……”她说不下去,巨大的现实压力和社会压力几乎让她窒息。
“你有几个选择。”赵世璋像在分析商业预案一样,列出选项,“第一,隐瞒一切,坚持完成婚礼,赌后续不会发生更严重的异常,赌你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前世的干扰。风险极高。”
“第二,以突发疾病(比如严重的焦虑症、应激障碍)为由,紧急推迟婚礼。这是对陈家和外界最说得过去的理由,能给你争取一些时间。但你需要真的去看医生,接受治疗,并且无法保证能‘治好’。”
“第三,”他看向林婉清,眼神深邃,“告诉他部分真相。关于你的‘异常感知’和‘精神困扰’,但可以暂时不提前世因果的具体猜测。看他能否理解和支持。但这同样风险巨大,他可能无法接受,可能认为你疯了,可能导致关系破裂。”
每一个选择都充满荆棘。
林婉清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突然被抛入一个灵异悬疑片般的剧情里,还要在几个小时内做出影响一生的重大决定。
“您……您建议我选哪个?”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道,此刻的赵世璋,似乎成了她唯一可以依赖的、冷静的“向导”。
赵世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笔记本电脑转向她,屏幕上是几份打开的文档和图片。
“在你做决定之前,我想给你看一些东西。”他说,“这是我通宵整理和调查的,关于百年前那场火灾的更多细节,以及……一些可能被忽略的‘变量’。”
林婉清凝神看去。
文档里是扫描的、字迹模糊的地方志残页、零星的家族记事、还有几张模糊的老照片。赵世璋用红笔在一些关键处做了标注和连线。
“根据不止一份零散记录显示,”赵世璋指着屏幕,“当年青石镇那场大火,烧死的可能不止柳玉娘和林墨两人。”
林婉清的心一紧。
“有传闻说,沈家那个又聋又哑、负责看守粮仓的老仆,当晚其实也在附近,可能目睹了什么,或者也被困火场。还有镇上一个经常在粮仓附近拾荒的疯婆子,据说火灾后就失踪了。”赵世璋的语气带着探究,“更重要的是,我查了当年县衙的部分残缺案卷影印件。火灾后,沈万川曾报官,除了指控林墨纵火,还声称丢失了一批‘重要账册和信物’。而王捕头(就是接受赵河举报的那个)在火灾后不久,就突然暴病身亡,死因蹊跷。”
他切换图片,指向一张模糊的老照片,上面是几个穿着清末民初服饰的男女,背景似乎是个学堂或茶馆。
“这张照片是在青石镇一个早已废弃的旧宅里发现的,夹在一本破旧的《诗经》里。你注意看后排左边第二个男人。”
林婉清凑近仔细看。那是个穿着青色长衫的年轻人,面容清秀,眼神温和,正是她梦中、铜镜影像里出现过的林墨的模样!而站在他旁边,微微侧头看向他的,是一个穿着素色衣裙、容貌秀丽的年轻女子,眉眼间……与林婉清自己有着惊人的神似!是柳玉娘!
照片里,两人之间似乎有一种自然而亲昵的气场。而照片的角落,一个模糊的、穿着粗布短打的年轻人身影,正低着头,看不清脸,但身形……与赵河的资料描述相似。
“这张照片证明,林墨、柳玉娘、赵河,在火灾前确实同处一个时空,有过交集。”赵世璋说道,“但关键在这里——”
他放大照片的另一个角落。在人群边缘,一个不起眼的柱子后面,似乎还站着一个人。只露出小半边侧脸和肩膀,穿着深色的袍子,看不真切面容,但给人的感觉……很阴沉。
“这个人是谁?照片上没有标注。但根据袍子的款式和颜色,不像是普通镇民或学生。”赵世璋用手指敲了敲屏幕,“我让人做了图像增强和比对,这个人的身形轮廓,与沈万川另一张留下的模糊画像,有六七分相似。”
林婉清倒吸一口凉气。“您的意思是……沈万川当时也可能在场?或者说,他在监视?”
“有可能。”赵世璋点头,“如果沈万川早就怀疑柳玉娘和林墨,派人监视甚至亲自盯梢,完全合理。那么,火灾当晚,他可能知道柳玉娘去了粮仓,甚至……可能亲眼目睹了火灾的发生,却没有施救?”
这个推测让房间里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
“还有这个,”赵世璋打开另一个文件,是一份笔迹鉴定对比图,“这是我从某个民间收藏家那里高价买到的,据说是林墨火灾前写的最后一封信的残片,收信人不明。笔迹鉴定显示,与已知的林墨笔迹高度吻合。但残片上的内容很关键——”
屏幕上显示出放大后的潦草字迹:
“……计划恐有变……万川似已察觉……码头……子时……若我不至,切勿久等……速离……此生负卿,来世……必偿……”
“这封信没有寄出,或者在寄出前就被截获了。”赵世璋沉声道,“从内容看,林墨意识到了危险,让柳玉娘如果等不到他就立刻离开。这说明,他可能并非故意失约,而是遇到了无法脱身的阻碍,甚至……危险。”
林婉清的心揪紧了。如果林墨不是故意负心,而是身不由己甚至遭遇不测……那柳玉娘的怨恨,岂不是错付了?那这个“情债之结”的根源,岂不是更加复杂和悲惨?
“所以,”赵世璋总结道,目光锐利,“我们目前所知的‘故事’,可能只是冰山一角。沈万川的贪婪冷漠,赵河的背叛懦弱,柳玉娘的痴情惨死,林墨的疑似负心……这些可能都是表象。背后或许还有更深的阴谋、误会、或者被掩盖的真相。那个‘因果结’的能量如此强大,纠缠百年,可能不仅仅是因为简单的爱恨,而是因为其中有巨大的‘不公’、‘冤屈’和‘未解之谜’。”
他看向林婉清。
“如果你选择就此走进婚姻,无论结果如何,这个‘结’很可能不会自动解开,只会继续积累能量,在未来的某一世再次爆发,或许以更惨烈的方式。如果你选择面对,那么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安抚怨灵或偿还情债,而是……查明真相。还原百年前那个冬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找出所有被隐藏的‘变量’,才能可能真正地‘解’开这个方程,让相关的灵魂(包括我们)获得解脱。”
查明真相……
这四个字,像一束微弱但坚定的光,穿透了林婉清心中的迷茫和恐惧。
如果这一切痛苦和混乱的根源,是一个百年前的悲剧和冤屈,那么,或许只有真相,才能带来真正的平息。逃避和掩盖,只会让伤口在暗处化脓,侵蚀今生。
她想起了柳玉娘最后那声似乎带着悲悯和哀求的“解开它”。也想起了自己胸口那根越来越痛的“刺”,那或许不仅仅是怨念,也是一种……催促?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想要了结此事的渴望?
壁炉里的木柴爆出一个火星。
窗外的天色,开始由漆黑转为深蓝,黎明将至。
林婉清放下已经冷掉的牛奶杯,抬起头,看向赵世璋。她的眼神虽然依旧疲惫,却多了一抹清晰的决心。
“赵先生,”她缓缓说道,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选择……推迟婚礼。以精神健康为由。我需要时间。”
赵世璋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微微颔首。“明智的决定。接下来,你需要一个可靠的医生配合,也需要妥善处理陈家和外界。我可以提供一些资源。”
“不,”林婉清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这件事,我想先告诉陈浩。不是全部,但至少……告诉他我遇到了严重的、无法解释的精神困扰,需要时间治疗和弄清楚原因。我不能……再瞒着他走进婚姻。那对他不公平。”
她顿了顿,补充道:“至于真相调查……我愿意参与。我需要知道,柳玉娘和林墨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需要知道,我胸口的这根‘刺’,究竟从何而来,又该如何拔除。”
赵世璋看着她,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了超越恐惧和迷茫的某种东西——那是承担责任、主动面对痛苦的勇气。
“很好。”他简单地说道,“那么,我们就是临时的‘调查同盟’了。我会继续从历史碎片和非常规渠道挖掘信息。而你,在处理好婚礼延期和安抚陈浩之后,需要尝试更深入地与那面铜镜‘沟通’,或者通过其他方式(比如特定的催眠或冥想),挖掘更多前世记忆的细节。尤其是关于火灾当晚,柳玉娘视角的完整经历,以及……她对林墨最后时刻的感知。”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深蓝色的天光涌了进来,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天快亮了。”他说,“新的变量已经引入,方程在继续演化。林小姐,做好准备。追寻真相的路,可能比想象中更加……艰难和危险。”
林婉清也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望向窗外逐渐清晰的远山轮廓。
是的,天快亮了。
但她的世界,却刚刚踏入一个充满未知迷雾的、漫长的黎明。
婚礼的钟声不会在今天敲响。
但另一段更加离奇、更加深入灵魂与历史迷雾的旅程,即将开始。
她不知道前方有什么。
但她知道,逃避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现在,该转身,面对那来自百年前的、熊熊燃烧的火焰,和火焰中哭泣的灵魂了。
(第十二章 终)
第十三章:延迟的仪式
清晨六点半,南山别院的书房被灰白的天光彻底照亮。壁炉的余烬尚存一丝暖意,但空气里弥漫着熬夜后的清冷和一种悬而未决的紧张感。
林婉清用赵世璋提供的保密线路,先给父母打了电话。她的声音疲惫但尽量平静,告诉父母自己因为巨大的婚前压力和某种突发性的、严重的焦虑症状,身体和精神都到了极限,医生强烈建议必须立刻休息和接受系统治疗,无法如期举行婚礼。
电话那头的母亲先是不敢置信,随后是担忧和责备交织的复杂情绪,父亲则沉默半晌后,只沉声问:“是陈浩的问题吗?还是你们之间出了什么事?”
“不,不是陈浩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林婉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可信,“我需要一点时间,去看最好的医生,弄清楚我到底怎么了。对不起,爸,妈,让你们失望了,也给陈家添麻烦了。但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最终,父母在震惊和心疼中,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答应立刻去和陈家沟通,处理婚礼延期的善后事宜。他们叮嘱女儿好好休息,尽快去看医生,并询问她在哪里,是否需要他们过去。
林婉清谢绝了,只说在一个安静的地方休养,有朋友照顾,暂时不想被打扰。
挂掉父母的电话,她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但更艰难的一关还在后面。
她看着手机上陈浩的号码,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久久无法按下。该如何对他说?告诉他,在婚礼前夜,她被百年前的女鬼附身了,看到了前世被烧死的记忆,所以不能嫁给他?这只会让他认为她彻底疯了。
最终,她拨通了视频通话。有些事情,需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说。
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屏幕上出现陈浩的脸,他显然一夜未眠,眼眶深陷,胡茬凌乱,眼中布满了血丝和深重的担忧。背景是他们的婚房,装饰华丽的客厅此刻显得空旷而冷清。
“婉清!”陈浩的声音沙哑而急切,“你在哪里?你还好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找了你一整夜!”
看着屏幕里爱人憔悴焦虑的脸,林婉清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强忍着,不让哭声泄露自己的崩溃。
“陈浩,对不起。”她开口,声音哽咽,“我……我现在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有朋友帮忙。但我……我生病了,很严重。”
“生病?什么病?你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来!”陈浩立刻就要起身。
“不,你先听我说完。”林婉清深吸一口气,努力组织语言,“不是身体上的病,是……精神上的。从婚礼前那天晚上开始,我就出现了严重的幻觉、噩梦、无法控制的情绪崩溃……还有身体上的疼痛。我看了医生,情况很复杂,可能是某种急性的、严重的焦虑障碍,或者……更复杂的精神应激问题。”
她看到屏幕里陈浩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神从担忧变成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医生说,我现在的状态,绝对不适合举行婚礼,甚至不适合进行任何重大的生活决策。我需要立刻、彻底地休息,接受系统的心理治疗和评估,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林婉清的话语像刀子一样割着自己,也割着对面的陈浩,“所以……陈浩,我们的婚礼……必须推迟。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泪水终于决堤,她捂住嘴,无法再说下去。
屏幕里,陈浩呆呆地坐着,像是没反应过来,又像是被这个消息彻底击懵了。良久,他才艰涩地开口,声音干哑:“推迟……多久?”
“我不知道……”林婉清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可能几个月,可能……更久。陈浩,我不想拖累你,我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好……如果你……如果你觉得……”
“别说傻话!”陈浩猛地打断她,眼圈也红了,眼神里除了痛苦,更多的是心疼和不舍,“婉清,你是我爱的人,无论你生了什么病,我都会陪着你!婚礼不重要,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好起来!告诉我你在哪里,让我去陪你,照顾你,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他的反应,真挚而充满爱意,让林婉清心中的愧疚和痛苦达到了顶点。这么好的男人,她怎么舍得伤害?怎么配得上他如此毫无保留的信任和爱?
可正是这份爱,让她更不能隐瞒。她不能让一个可能来自前世的、充满怨恨的幽灵,潜伏在他们的婚姻里,在未来某个时刻爆发,毁掉他,也毁掉他们。
“陈浩,你听我说,”林婉清擦掉眼泪,努力让声音清晰一些,“我的病……可能比普通的焦虑症更复杂。我……我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听到了一些声音,感觉像是……像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医生说,可能需要一些特殊的治疗,甚至……可能需要去探究一些……超乎常理的可能性。”
她尽量说得委婉,但“不该看到的东西”、“声音”、“超乎常理”这些词,已经足够惊世骇俗。
陈浩果然愣住了,眼中的困惑加深。“婉清,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东西影响你?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还是……你压力太大产生了妄想?”
“不是妄想!”林婉清急切地说,但又不知该如何解释,“陈浩,我现在没法跟你说清楚,我自己也还没弄清楚。但我需要时间,需要空间,去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在我弄清楚之前,我不能……我不能以这样的状态嫁给你。那对你不公平,对我们的未来也不负责。”
她看着屏幕里陈浩越来越困惑和痛苦的脸,心像被撕成了两半。“给我一点时间,好吗?等我好一些,等我弄明白了,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但在这之前……婚礼,先延期。求你了。”
长久的沉默。只能听到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最终,陈浩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颓然靠回沙发背,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是深重的疲惫和……一丝被伤害的痕迹。
“好。”他哑声说,“婚礼延期。你好好治病,好好休息。我……我会处理好家里和外面的事情。你需要什么,随时告诉我。”
“陈浩……”林婉清泣不成声。
“别哭了。”陈浩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你好好照顾自己,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我等你。无论多久,无论是什么原因,我都等你。”
挂断视频,林婉清瘫坐在椅子上,哭得不能自已。伤害一个深爱自己、自己也曾经深爱的人,这种痛苦,比面对未知的灵异恐惧更加锥心刺骨。
赵世璋一直沉默地坐在旁边,没有打扰。直到她的哭声渐渐平息,才递过去一杯温水。
“处理得很艰难,但必要。”他客观地评价,“现在,你需要专注于接下来的事。婚礼延期的手续和舆论,我会让阿程协助陈家和你的父母处理,尽量低调,将影响降到最低。你需要一个‘合理’的疗养地点和‘医生’。”
他调出平板电脑上的一个界面。“城西有一家私立疗养院,环境清幽,安保严密,院长是我的旧识,可以安排你入住,并为你提供‘定制’的医疗记录和支持。名义上,你是在那里接受封闭式的心理康复治疗。实际上,那里可以作为你安全活动的基地之一。”
林婉清接过平板,看着疗养院的介绍,点了点头。她现在确实需要一个安全、不受打扰的地方。
“另外,”赵世璋拿出一张名片,上面只有一个名字“欧阳靖”和一个电话号码,“这个人,你可以联系。他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心理咨询师,对超个人心理学、前世回溯、以及一些边缘性的意识现象有深入研究,而且口风极紧。他或许能帮助你更安全、更系统地探索那些‘前世记忆’,理清头绪。”
林婉清接过名片,心中稍安。有专业的指导,总比她自己盲目地触碰那面可怕的铜镜要好。
“那你呢?”她问赵世璋,“你接下来做什么?”
“我?”赵世璋走到书桌前,看着上面堆积的文件,“我会继续从‘现实’层面深挖。青石镇虽然早已行政区划变更,老镇旧址可能也面目全非,但我的人已经在当地,尝试寻找可能还健在的、了解旧事的老人,或者沈家、林家、赵家可能遗留在当地的旁支后人。同时,我会尝试接触一些收藏家和民俗学者,看能否找到更多与那场火灾、与沈万川、林墨、柳玉娘相关的实物或记载。”
他的眼神冷静而专注:“这个‘方程组’有太多未知参数。我们需要从每一个可能的角度去逼近真相。你负责‘内在探索’——挖掘记忆和情感线索。我负责‘外在挖掘’——寻找历史证据和物质线索。阿程和其他人手负责信息和安全。我们分工合作。”
一种奇特的、临时的同盟关系,在这间黎明时分的书房里正式确立。两个被百年因果强行捆绑在一起的陌生人,为了各自的目的(解脱、真相、掌控),决定共同面对一个超自然的谜团。
“还有一件事,”赵世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看向林婉清,眼神有些微妙,“关于沈悯生留下的那只碗。我让李玄石——就是拿走碗的那个老人——今天下午过来。我想,他也应该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或许,那只碗本身,也是一个线索。”
李玄石?那个神秘老人?
林婉清心中一动。沈悯生是这一切的起点,他的遗物,或许真的隐藏着关键信息。
“好,我也见见他。”林婉清点头。
上午八点,阿程开车送林婉清前往城西的私立疗养院。车子驶离南山别院,重新汇入城市的车流。阳光穿透云层,洒在街道上,又是一个平凡工作日的开始。
但林婉清知道,她的生活已经彻底偏离了轨道。
手机里,陈浩又发来一条信息:“已和爸妈、伯父伯母沟通好,婚礼延期通告会以‘双方需要更多时间准备’的模糊理由发出,尽量保护你的隐私。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有需要随时叫我。爱你。”
看着这条信息,林婉清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对不起,陈浩。
等我弄清楚了这一切,等我拔掉了心里这根刺,如果到那时你还愿意……
我们再重新开始。
车子驶入疗养院幽静的大门。
一场被延迟的世俗仪式背后,另一场探寻灵魂与历史真相的、更加隐秘而危险的仪式,即将拉开序幕。
(第十三章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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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丛书》杂志社副主编。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同时有二十多篇诗词荣获专家评审金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得一等奖。“2024——2025年荣获《中国艺术家》杂志社年度优秀作者称号”荣誉证书!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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