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中的生命守护

——记张金春在援越抗美战场抢救伤员 

铁二师 向德荣

张金春，1946年2月生于湖北江陵，在铁道兵第二师第七团服役20年，1965至1970年随队援越抗美，1967年11月入党，获评三等功1次、嘉奖5次，连年当选五好战士，历任战士、卫生员、助理军医、军医、团卫生队副队长。1983年9月转业至荆州市复员退伍军人精神病医院，曾任副院长、纪委书记，多次获评省市模范党员与先进工作者。四十载光阴里，他行程40万公里，耗资100万元，收藏援越抗美战场实物资料七千余件，创办家庭展览馆；编著《铁军雄风——铁道兵援越抗美战争纪实》（由原一支队主任龙桂林题写书名并作序）与《硝烟弥漫的铁道线》，让红色精神广为传扬。2019年，他获评“荆州最美退役军人”，同年7月荣获五部委联合授予的“全国模范退役军人”称号（全国401位、铁道兵仅6名）；此后相继作为英模代表出席第七届世界军人运动会开幕式、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天安门观礼。2024年1月10日，中央电视台国防军事频道以26分钟专题节目《老军医的战场收藏》，聚焦他的“铁道兵援越抗美战争博物馆”，数万群众慕名参观、聆听红色故事。

2025年9月又被评为“全国关心下一代工作先进工作者”。

“为了和平，收藏战争。”作为铁道兵二师七团二营的卫生战士，张金春始终铭记：“心为打仗谋，劲往战场使，既要为战士的生命负责，更要为战场的战斗力负责。”踏上越南战场时，这位年轻卫生兵便成了前线最受欢迎的人——领导信任他，因其包扎技术快、准、好，堪称战地急救“快手神医”；战士们信赖他，因哪里战斗最激烈、抢修最危险，哪里就有他的身影。在热带丛林的抢修工地与防空哨所，他用青春胆识见证生死救援，将战友的英雄壮举刻进生命深处。

这份“快准好”并非偶然。少年时的张金春是家中勤快人，切菜洗菜、生火做饭、编织渔网，日复一日的劳作练就敏捷手脚与沉稳心态；外祖母言传身教的勤劳善良，更在他心中种下责任的种子。战场从不会辜负有准备的人，他的战地“起跑线”，早已在少年磨砺中铺就。

1967年，在敌机轰炸最激烈的越南战场，当时他们营驻防东太线中段，从东英到太原的20多公里的铁道线上，有多福、中野、普安三座火车站或多福铁路大桥，有4个施工连1个高射机枪连。那段时间基本上是哪个连队轰炸最严重，哪个抢修工地最危险，所长就派他到哪里去住勤。因此目睹过许多战争的第一现场，一幕幕感人的画面曾映入眼帘刻入脑际。

4月23日上午8时10分，防空警报刺破天际。12架敌机分3批扑向多福大桥，16枚重磅炸弹呼啸而下，第三孔板梁瞬间炸断，北端桥台化为废墟。营主管工程师张楚然带领测量班长陈训斌及战士苏宝林、熊永和、庞金生火速到场，在抢修预案基础上制定方案，七连官兵随即展开六昼夜生死抢修。29日上午，最后一片六四式军用梁成功落梁，仅剩龙门扒杆撤除即可通车。就在战士们用手摇绞车将龙门架下放至60度时，凄厉的防空警报再次响起。这时如果中断手摇绞车作业，一座桥毁人亡的事件就可能发生。在这关键时刻，张楚然临危不惧，大声呼喊：“战友们，党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我和大家共同战斗，成败系于我们手中的绞车摇把，手中的绞车摇把绝对不能松。”在他沉着镇定指挥下，战士们齐心协力，按操作要领继续作业，龙门架继续有序地缓慢下落。这时，6架敌机已飞到大桥上空，对着多福大桥俯冲投弹，十余枚重磅炸弹落在大桥周围，瞬间爆炸声震耳欲聋，爆炸掀起的河水、泥土抛向空中，又如滂沱大雨般散落下来。大桥被弥漫的硝烟笼罩着，爆炸的气浪震动得大桥直摇晃。经受无数次战斗考验的张楚然和战士们，面无惧色，毫不退缩，以英勇大无畏的革命精神，手握绞车摇把沉着冷静地继续操纵绞车。在炸弹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中龙门架终于安全下放到指定位置，胜利完成了抢修任务。钢铁运输线在炮火中再度贯通。这震撼人心的战地传奇，成为张金春毕生难忘的记忆。

 4月30日，阴云密布的天空透出一丝微光。刚完成抢修的七团二营七连七班战士，用平板车转运龙门架等装备前往隐蔽处，为下一次抢修做好准备。下午4时许行至中野车站时，防空警报突然再次鸣响。班长刘希林立即带领全班向东侧隐蔽，然而两批6架敌机已然俯冲，十余枚重磅炸弹与球形钢珠弹倾泻而下，车站瞬间沦为火海。

“快！抢救伤员！”张金春与项庆存、赵志武、贾言书、朱受成等医护官兵携带急救包，顶着轰炸余波冲向现场。眼前景象令人揪心：共产党员、副班长何继成左腿被炸断，肠子外露，全身布满弹伤，气息奄奄。新战士肖茂忠身中数十处钢珠弹，鲜血浸透军装。张金春与朱受成立即展开急救，止血、包扎、注射止血针与止痛针，动作行云流水。可现场仅有一副担架，按战地原则，伤势更重的何继成理应优先转运。

 根据伤情，张金春等决定用担架先抬何继成。用担架抬着他在运输途中，他看到铁道上面还有一个伤员，躺在铁道上面，是他们班的一个新战士。当他看到以后，他叫张金春等把担架放下来，他又说：“我是共产党员、副班长，应该把担架让给新战友。”他就坚决要求下来。张金春说，“在担架少、伤员多的情况下，谁的伤势最重，谁就躺在担架上，就是这个原则。”他说：“不管怎么样，不管你们怎么讲，我是共产党员，不能躺在担架上面，让新战士躺在铁路上。”在这个争执的过程中，张金春等就把担架放在地面上，因在争执过程中，人也很沉的，就把他放下来了，他趁战友们未注意又从担架上滚下来，当大家再次将他放上担架，并用固定带将他固定在担架上时，他还是拼命喊要把他放下来，让给新战友。炮火余威未消，生命倒计时悄然流逝。在反复推让与争执中，何继成的声音渐渐微弱，最终停止了呼吸。这位共产党员用生命诠释了“战友至上”的真谛，在硝烟中，人性的光辉愈发耀眼。遵照他的遗愿，战士们将肖茂忠抬上担架，火速送往764野战医院。

三个月后的7月28日中午，多福车站再遭灭顶之灾。美机狂轰滥炸将刚通车的4股道全部炸毁，机车与车皮或炸或掀，硝烟尘土冲天而起。七团八连官兵紧急集合，以班为单位投入抢修。

此时，张金春正在为一名腹痛腹泻的战士针灸，车站方向传来震天巨响。凭着战地急救的敏锐直觉，他立刻判断：“不好，肯定有伤亡！”他急促交代病号：“针灸针你自己拔下，我去现场抢救！”话音未落，便拎起急救包朝着浓烟滚滚的车站狂奔。

情形是这样的，黄文谟所在的班是铁木工班，同时也是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班。正走在这条小道上，后面就是营部工程师张楚然带领着测量班，当黄文模走到这颗隐蔽的定时弹上面时，它突然轰的一声爆炸了。黄文谟随定时弹掀起的泥土一道飞向了20多米的高空，随后在烟尘弥漫，土块四溅中，落到旁边的水塘里，同他一道飞向高空的还有两位战友。走在他们前后的战友都被这颗定时弹爆炸的气浪冲出老远倒地。他们手中的抢修工具、宣传乐器、测量仪器也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天，黄文漠还在发高烧，由于赶制铁撬棍、扒钉等抢修工具和材料，他还带病打了一天铁。抢修出发时，吴振鹏连长说他人太累烧未退，不让他去现场。黄文谟再三向连长要求：“我干不了重活，可以干轻活，到现场给战友们烧开水总行吧？”由于他的软磨硬缠，他终于得到了批准。

黄文漠带上一把扒道岔的耙子、粗绳等抢修工具，和一台熊猫牌收音机、铁话筒、口琴、竹板等宣传工具，和全班战友一道向抢修现场走。他和副指导员黄学展边走边谈话。当走到通往车站的小道时，黄副指导员发现一辆老百姓的自行车放在小道上影响行军，就去将自行车推开。就在这时，咣的一声巨响，定时弹爆炸了。跌落到水塘里的黄文谟不会游泳，在水中挣扎，时沉时浮，黄副指导员带头冲入水中和战友们一道将他救出。事后战友们调侃他坐“土飞机”上天！

张金春赶到时，黄文谟满头是血、已然昏迷。他立即展开急救：止血、清创、包扎，动作有条不紊。随后他向指挥所要来汽车，准备将黄文谟与重伤的邓兆武、张贤伦、张楚然、谢文钓等5位严重脑震荡伴有多处摔伤的战友送往卫生队救治。令人动容的是，后四位战友苏醒后纷纷摆手：“我们是轻伤员，能坚持工作，别耽误抢修！”坚决不肯住院。张金春只好将仍昏迷的黄文谟抬上车，送往团卫生队。

经卫生队紧急抢救一周后，他开始逐渐清醒。后经支队医院转回国内，逐级转到了广西玉林183医院住院近1年时间。虽留下整日头昏脑迷、有时出现脑外伤癫痫发作等后遗症，他却反复向上级要求：“我这半条命是党和战友帮我抢回来的，我要回到连队去，重活干不了，总有轻活我能干，给大家烧开水和洗澡水，演唱节目，也是为援越抗美做贡献啊！”终于在1968年6月出院，重返前线继续战斗。

在援越抗美战场，美军动用了燃烧弹、毒气弹、子母弹、磁性炸弹等新式武器，铁道兵部队昼伏夜行，钻山沟、住帐篷，顶着高温蚊虫，在轰炸间隙排雷抢修，创造了现代战争铁路抢修的技术空白。这支英雄部队共对空作战668次，击落敌机119架、击伤135架，297名干部战士壮烈牺牲，1634人负伤，用鲜血和生命铸就了“打不烂、炸不断的钢铁运输线”。

硝烟散尽，岁月流转。张金春早已不是当年的年轻卫生兵，但炮火中的抢救场景、战友们的铁血柔情与英雄气概，始终镌刻在他的记忆深处。那场战争中，有何继成舍生取义的决绝，有黄文谟带病参战的执着，有张楚然临危不乱的指挥，更有无数像张金春一样的卫生战士，在枪林弹雨中守护生命。他们用青春与热血证明：所谓“钢铁运输线”，不仅是铁轨与桥梁的坚守，更是无数战士用生命与信仰铸就的精神长城。而张金春用四十年收藏与宣讲，让这段英雄岁月永远鲜活，让这份红色精神代代相传。

责编：槛外人 2025-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