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赴的约







      今早醒来，第一件事仍是看天气。预报说，晴天，阳光很好。心里便不由得漾开一片暖意。虽说私心里总盼着能有一场痛痛快快的雪，将这灰扑扑的世界彻底地洗涤一番，但见到是这样朗朗的晴日，那一点点贪心的遗憾也就被满心的欢喜冲散了。睡是睡得晚的，夜里思绪总如脱缰的野马，收拢不住，但这一觉却意外地踏实。临醒时，竟做了一个极有趣的梦，梦见一位老友，平白地添了一对龙凤胎，粉雕玉琢似的，可爱得让人心都要化了。我满心欢喜地想凑近去抱一抱，可瞧着那那样小，那样软，竟生出一种近乎敬畏的怯意，手伸出去，又缩回来，就在这甜蜜的纠结里，蓦地醒了过来。


窗外的光，已带着冬日特有的明净，慷慨地洒满了窗台。我望着那光，心里便想起了老师。他是我们村上的先生，论起辈分来，我们还是同宗的平辈。前日里，他忽然发来信息，说想来看看那“泾渭分明”的景致，邀我做个向导。我是满口应承下来的，心里也早早地为此盘算起来。昨日不得空，便与老师约在了今天，十一月的这最后一日。我连行程都细细地想了一遍：几点去接，乘什么车，路上说些什么话，看完景致在哪家清净的馆子用饭……这一切，都像一幅已勾勒好线条的工笔画，只等着今日来为它敷上鲜活的色彩了。


时候将近十点，我心里正盘算着该动身了，手机屏幕却亮了起来。是老师的信息。他说，家中忽然有些琐事，需得赶回城去，今日是不能来了。


我将那短短几行字，反复看了两遍。起初，心底里是实实在在地泛起一丝涟漪似的缺憾的，空落落的，仿佛一腔准备好要捧出去的热忱，忽然间无处安放了。这十一月的尾巴，本要因这一次期待中的相聚而变得不同的。然而，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罢了。我放下手机，目光又投向窗外那一片很好的阳光里。是啊，阳光是这样好。老师虽不能来，这“泾渭分明”的千古奇观依旧在那里，不增不减；而这份期待，也并未因此而消散，它只是被轻轻地搁置了，像一枚书签，妥帖地安放于十一月的末页，提示着我，来日还有一次未尽的约，一场可期的重逢。这么一想，那一点点缺憾，反倒像中国画里故意的留白，有了更悠远的意味了。


时光真是荏苒得如同一声悠长的叹息。我们何曾有过挽留一个季节的能力呢？春的繁花，夏的蝉鸣，秋的落叶，都一一从我们的指缝间流走了。如今，连这深沉而斑斓的秋，也走到了尽头。我们留不住季节，却可以留住季节赠与我们的那些片刻的美。一片蜷缩于掌心的落叶的脉络，一缕带着熟透的果子香气的风，一次未能成行的、却饱含着情谊的约定——这些，都是岁月赐予我们的，最本真的情愫。


今天，是十一月的最后一天了。它就这样，带着一个未赴的约，一段小小的、旋即释然的缺憾，静静地要成为过去了。人生在世，或许正是由这些大大小小的“未能十分圆满”所串连起来的罢。也正因如此，那即将到来的崭新的日子，才更值得我们踮起脚尖去期盼。


我的心，于是便从这十一月的末尾轻轻地跃了出来，满怀是新的憧憬，投向那冬日里必将靓丽非常的十二月了。旧的一页将温柔地合上，而新的篇章，正等待着我们去落下第一笔浓墨，或是一道淡彩。





















作者简介：
      卢崇福，笔名石路，中共党员，高级政工师，长庆油田退休干部。曾发表国家级论文60多篇、新闻稿数千篇，部分载于《人民日报》作品定制网。获石油系统新闻宣传特别贡献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