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帝避难齐长城、济南府

（最有说服力的版本）

陈业冰

正史和野史是一对孪生兄弟，二者相生相克互为补充。正史有时候谎话连篇，君不见历史长河中，总有那么一部分猥琐狭隘的当权者，为了努力美化自己而极力丑化他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在学者眼里，野史是不可信的，但有些野史通过民间传播与沉淀，却恰恰能反映出历史真实的一面。无论正史野史，所记内容的真与假，皆在人心之偏颇与否。大浪淘沙终有水清见底之日，对错全在民心之所向背，全在历史潇潇烟云之尘埃落定。

泰山山脉自西向东延伸，绵延几百里，唯到济南南部齐长城锦阳关段献一平坦垭口，使横断之山脉南北贯通。然自锦阳关以东，山脉再一次雄起，像一条苍龙向东盘旋而去。曾有位道家易师，近察远观雪野湖东北之山脉，见其连绵百里，起伏蜿蜒如龙游腾，隐隐蕴含帝王之气相，理应孕育建国之君而青史扬名。然锦阳关一道通衢，将泰山山脉龙脉隔断，以致于空有龙象而无龙魂。此种脉象易出假皇帝，即使真君移此，天下亦不能长久。

这使人自然想起雪野一带齐长城南北广为流传的两个传说故事和发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真实的“道会门”事件。

发生在1960的“道会门”事件，轰动济南和整个山东。雪野镇北峪村（锦阳关东侧200米）村民毕守德，秘密组织“道会门”，以封官许愿为诱饵，在莱北章南一带几个乡镇暗地里发展会员。1961年6月，毕守德秘密称帝，自称“道高皇帝”，册封宰相、兵马元帅、六部、三宫六院等。他的三宫号称“三朵兰花”，分别为李龙兰、郭凤兰、王玉兰。后因其内部争权夺利、争风吃醋而分道扬镳。“六部尚书”集体向政府出首，政府将毕守德的道会门组织一网打尽。

两种传说都与明朝有关：一是明朝初年，雪野堡东峪村刘元堂，一生放牛为生，兼习周易，走遍青山绿水，平时为村民察看阴阳二宅，糊弄些小恩小惠。一日，在锦阳关以东几千米的牵牛寨山脚下一块洼地里，忽见一喜鹊与一黑蛇争斗相残，乃知二者实为争夺风水宝地而战。待刘元堂年老病重之际，其儿女央求：“您一生为他人验看阴阳风水，何不为自己选一宝地，以旺我刘氏一门？”其对曰：“宝地有之，恐尔等无德无福承受也。”儿子愤然：“何故外向内亏至此？您只管道来，哪有占据宝地而无后福之理！”刘公无奈，告知鹊蛇相争之地，嘱曰：“吾归天之后，坟墓挖足九尺之深，需裸体下葬，七七之后，坟头现一伞菇，不能碰触。慎之，慎之。”挖掘坟墓之时，仅三尺，遇花岗岩层，刘公儿女，锲而舍之。下葬之时，刘公女儿见老父赤裸难堪，痛哭嚎啕，执意着衣，兄妹斟酌之后，乃穿一裤头。七七之日，坟头果现伞菇，女儿思父慈怀，悲痛不已，手脚撕扯之际，将伞菇抹去……一日夜深，金陵的刘伯温与朱元璋上观星台，见鲁中上空帝星明亮，刘曰：“此帝星显现，可见保护伞已去，实乃陛下洪福齐天。微臣率一劲旅，遁寻龙脉前去破之。”刘伯温寻见刘公坟墓，令军士掘之，见一龙头龙尾人身之怪物在水中挣扎。怪龙欲腾空飞天，怎奈裤头所困之处未成龙身，欲遁水而去，可身下岩石坚硬，不能洞穿。刘伯温令军士用剑戟戳穿怪龙，挑岸焚之，可怜怪龙惨叫而死。

而另一个传说则是，明朝建文皇帝朱允炆，靖难之役之后，秘密携亲臣北上，打算逃往朱棣两年没有拿下的济南府，依托济南都督盛庸、布政使铁铉建立根据地。然盛庸得知燕军绕开济南、德州南下攻打金陵，随率军南下金陵救援，中途兵败。建文帝不得已滞留齐长城锦阳关一带避难，晚年进入济南府遁入佛门，直至了却余生。

朱允炆(1377年12月5日—?)，明朝第二位皇帝，1398年6月30日—1402年7月13日在位，年号建文，故后世称建文帝。明洪武十年(1377年)12月5日，朱允炆出生于应天府(今南京)，为懿文太子朱标次子，明太祖朱元璋之孙，明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继皇帝位。朱允炆在位期间增强文官在国政中的主导作用，宽刑省狱，严惩宦官，同时变革其祖父朱元璋的一些弊政，史称“建文新政”。

建文帝四年，燕王朱棣以“清君侧”为名发动靖难之役。朱允炆下令火烧皇宫。朱棣在宫中寻迹三天仍旧找不到建文帝的身影。侍卫们均不知朱允炆是生是死，只好找了一具残骸谎称是建文帝的尸骨，尸骸已经被烧得辨不清性别。朱棣无奈，只好下令将其下葬。

建文帝生死之谜是古代十大谜案之一，堪称明朝第一谜案，六百多年来，一直没有明确答案。

《明太宗实录》是这样记载的：上望见宫中烟起，急遣中使往救。至已不及。中使出其尸于火，还白上。上哭曰：“果然若是痴騃耶？吾来为扶翼尔为善，尔竟不谅，而遽至此乎？”……壬申，备礼葬建文君。遣官致祭，辍朝三日。

可是，“礼葬建文君”之事只见于当时的官修文史，未见于任何私人笔记和旁文记载，更没有实物可考。也就是说，没有谁见过建文帝殡葬仪式，更没有人说得出建文帝的坟墓在哪里。正史有时候是最不可靠的，特别是朱棣登基后，由于自己是“篡位”而当上皇帝，不光彩的历史真相被他有意掩盖。所以，《明太宗实录》上的记录并不可信。

在三百多年后清朝主持编写的《明史》里，建文帝的结局也只能这样写：谷王橞及李景隆叛，纳燕兵，都城陷。宫中火起，帝不知所终。燕王遣中使出帝后尸于火中，越八日壬申葬之。或云帝由地道出亡。

参与编修《明史》的都是饱学名士，修《明史》时也都搜集了大量官私史料，并经过认真的分析研究，最后的结论却是这样扑朔迷离，致使后人对建文帝下落之谜愈加感觉神秘，争相探讨、世代谈论。

关于建文帝生死之谜，民间大致有三种说法：其一是建文帝下令火烧皇宫之后，自己与少数随从自秘道逃出，辗转前往云南大理做了和尚。其二称建文帝乘舟去了南洋，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岛屿中过着悠然见南山的隐居生活。其三是建文帝去了泉州的开元寺避难，最终出海隐居苏门答腊岛东海岛，理由是明成祖一直相信建文帝还在世，认为他可能逃往海外，于是派郑和下西洋，其目的之一便是寻找建文帝的下落。然而这些传言都没有真凭实据，仅仅靠人们的猜想而流传下来。

最近一个时期，笔者根据齐长城锦阳关一带的民间传说和一些历史遗迹，整理出关于建文帝下落的新版本。而此版本是众版本中最具说服力的。

建文二年（1400年）四月，南军主将李景隆会同郭英、吴杰等集合兵将60万众，与燕军战于白沟河（今河北雄县北）。朱棣命令张玉、朱能、陈亨、丘福等率军十余万迎敌。燕军利用有利时机，力挫南军主将，南军兵败如山倒。李景隆退走德州。燕军跟踪追至德州。五月，李景隆又从德州逃往济南。朱棣率燕军尾追不舍，于济南西北打败李景隆率领的立足未稳的十余万众。济南府在都督盛庸和山东布政使铁铉的死守下得以保全。朱棣围攻济南三月未下，恐粮道被断，遂回撤北平，盛庸随即收复德州。建文帝撤免李景隆大将军职务，采黄子澄之谋，遣使议和以求缓攻，任命盛庸为平燕将军。盛庸屯兵德州，以遏燕军南下。

建文四年（1402年）正月，燕军进入山东，绕过守卫严密的济南、德州，破东阿、汶上、邹县，直至沛县、徐州，向南直进。四月，朱棣率军突破淮河防线，渡过淮水，攻下扬州、高邮、通州、泰州等要地。建文帝曾想以割地分南北朝为条件同燕王议和，被拒绝。六月初三，燕军自瓜洲渡江，镇江守将降城，朱棣率军直趋金陵。

却说六月十二日，建文帝正与编修程济商议出亡之事，忽有老太监叫做王钺的，跪下哭奏道：“万岁爷，今日事急矣，奴婢有事，不敢不奏。”建文帝道：“你有何事奏朕？快快讲来。”王钺道：“昔年太祖爷未升遐之先，知奴婢小心谨慎，亲同诚意伯刘基封了一个大箧子，付与奴婢，叫奴婢谨慎收藏在奉先殿内，不许泄漏。只候壬午年，万岁爷有大难临身之日，方许奏知。今年已是壬午，奴婢又见燕兵围城，万岁爷进退无计，想是大难临身了。故不敢不奏。”

建文帝忙命取来，王钺往奉先殿令两个小近侍抬至御前。建文帝一看，却是一个朱红箧子，四面牢固封好，箧口用两柄大铁锁锁着，锁孔俱灌了铁汁，使人轻易偷开不得。

建文帝命程济打去了铁锁，将箧子打开一看，却无别物，只得为僧的度牒一张，袈裟一套，僧帽一顶，僧鞋一双。又见朱书于箧旁：“允炆从鬼门出，其余从御沟水关而行，薄暮会于神乐观西房。”建文帝细看明白，再三叹息，向程济道：“不知太祖数年前早已安排如此。然亦数也！”因封箧再拜受命。

六月十三日，燕王正围城攻打，守卫金川门的李景隆和谷王朱橞，知大势已去，开城门迎降燕王。燕王大喜，遂率兵将一涌入城。

此时，一班具位之臣，已各有所图，皆不入朝矣。唯有数十忠义之臣，或感恩深，或思义重，或激于君臣名分之难逃，竟不顾身家生死，入朝来相傍。程济对建文帝道：“时至矣，不容缓矣。陛下虽不死殉，却当以死传。”建文帝道：“死何以传？”程济道：“纵火焚宫，而以灰烬之冕为证，则不死而死矣。然后祝发遁去，便踪迹不露，可安然长往矣。”建文帝遂命内侍聚珠衣室帐，并珍异珠宝于兰香殿，纵火焚烧。宫中火起，宫内外一时鼎沸，皆乱传帝崩矣。

程济同诸臣请建文帝至一密殿，宣左善世僧溥洽，与帝将发剃去。剃完，建文帝脱去龙衣，换上袈裟并僧帽、僧鞋。

程济遵太祖遗命，先令监察御史叶希贤，镇抚史牛景志、杨应能，编修赵天泰，刑部司务冯傕，中书舍人梁良玉、郭节、宋如，徐王府兵辅史彬，钦天监诸臣，皇后马氏，7岁长子朱文奎，贴身侍卫、宫女6人，携带大量金银珠宝，从御沟水关而出，约于神乐观相会。然后，程济与兵部侍郎廖平、侍读史仲彬、刑部郎中梁田玉、镇抚牛景先、太监周恕等9人，请建文帝从密道出鬼门。

众人在神乐观会合后，乘船顺流而下。建文帝与群臣商议，现在的避难地唯有济南府，只有北上济南，依靠山东都督盛庸和布政司铁铉，才能共商光复大计。

他们从通州以东登岸。为防燕军识破，建文帝依旧僧人装扮，一行众人乔装改扮成商队，尽量避开大道，穿行小路，夜行晓宿。进了山东地界，众臣商议：由于泰山山脉东西横断，唯有走齐长城锦阳关是最近路径。七月中旬，众人在火热酷暑中赶到齐长城锦阳关。朱允炆见锦阳关四周群山环抱，林木茂盛，令众人在此避暑休整，令侍卫前往济南打探情况。两天后，探子回报：因金陵失陷，盛庸帅兵南下救援，济南防卫空虚，被燕军乘机攻陷。盛庸在长江北岸与燕军主力苦战数日兵败……朱允炆一屁股坐地，仰天长曰：“苍天亡我！”

众人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是好。编修赵天泰进言：“陛下，吾观锦阳关以东气势磅礴，现龙隐之象，不若在此安营扎寨，休养生息，等待良机，一图东山再起。”编修程济道：“赵编修所言极是。近几日，吾自锦阳关沿齐长城以东观察，此地确有龙脉潜伏。东去二十里，有一高山（后人因朱允炆在此居住而冠名朱家寨），起伏高峻，山顶开阔，四周多为悬崖，易守难攻。陛下可存兵于上，居高临下。此去往北五十里为章丘，南去七十里为莱芜，东去七十里为博山、淄川，皆为富庶之地，解决供给之需绰绰有余。待安顿停当，陛下可派员联络各地藩王，以图大计。”到了前无依后无靠的困境，建文帝别无他选，只好命人勘察地形，安排布局。

朱家寨群峰凸起，共有8个山头，山顶多为崮，东西长500余米，可容上千人居住。最高的东峰有两个拔尖的山头相拥相亲，形似叉桠，当地人称“桠巴”（当地方言）山，海拔810米，方圆几十里为最高峰。山端时常云雾缭绕，当地谚语：桠巴山戴帽（云雾），三天无干道；桠巴山带场（山崮），皇帝不思乡。此山前怀现为雪野镇北銮宫、南銮宫、东銮宫村，东北几十里为龙子村、朱公泉村、珍峪村，朱公泉村东北山后为朱家峪村（电视剧《闯关东》朱开山原型的老家），西北为章丘大寨村。这些村名的来历都与朱允炆有关。

 建文帝一帮患难忠臣、侍卫，选址整地、采石建房，忙得不亦乐乎。建文帝的“宫殿”（其实是平房）建在桠巴山旁，背依山崖，坐北朝南。站在殿门前，可一览现在的整个雪野湖和周围的上百个山头。山崮四周本来就有春秋战国时期齐国人垒砌的兵寨石墙，将士们把坍塌的部分进行了修补，算是建成了“皇城”围墙。

为安全起见，君臣只在围墙内按皇家礼仪相处，对外谎称战乱流亡难民。内部分工井井有条：谁负责警戒、巡逻、对外打探，谁负责管理珍宝以及粮米衣物供给，谁负责饮食起居……值得一提的是饮水供给，因山顶无水源，侍卫要从“南天门”（现名龙关）下山到“龙泉”挑水。“龙泉”在朱家寨山南的半山腰，水由碗口粗的泉眼喷涌而出，清冽甘甜，至今水量不减，成为现在北銮宫村的一大奇观。

建文帝一直关注着大明王朝的形势：朱棣逐渐平定了“反乱”。因朱棣和朱允炆都是朱元璋的皇子皇孙，各地藩王无意反抗，认为都是一家人，不宜自相残杀。建文帝的复国梦愈来愈渺茫。

编修程济是明朝第一奇人，精通阴阳之道，有经天纬地之才。《明史》对其评价颇高：程济，朝邑人。有道术。洪武末官岳池教谕。惠帝即位，济上书言：“某月日北方兵起。”帝谓非所宜言，逮至，将杀之。济大呼曰：“陛下幸囚臣。臣言不验，死未晚。”乃下之狱。已而燕兵起，释之，改官编修。参北征军淮上，败，召还。或曰，徐州之捷，诸将树碑纪功，济一夜往祭，人莫测。后燕王过徐，见碑大怒，趣左右椎之。再椎，遽曰：“止，为我录文来。”已，按碑行诛，无得免者。而济名适在椎脱处。然考其实，徐州未尝有捷也。金川门启，济亡去。或曰帝亦为僧出亡，济从之。莫知所终。

朱家寨上，程济夜夜观天象。他早知建文帝复国无望，自己虽有一身道术，亦无力回天。作为人臣，只能尽忠而已。他观察周围地形，山高林密，确有隐龙之象：莫非上天早有安排，将陛下滞留于此，终了余生，传留朱氏长支血脉？一日，他向建文帝进曰：“陛下，山上风大，易损伤龙体。吾在山下选中一宝地，为陛下建造金銮宫殿，陛下与皇后、太子易居銮宫，以避风吹日晒之苦。”建文帝曰：“卿等亦要下山？”程济对曰：“陛下明鉴。今天下已定，百姓厌战而求安宁，陛下复国已无可能，但求安泰长久。人众目标显凸，危机四伏。待銮宫建成，可遣散众人回乡，与亲人团聚。微臣伴随陛下终生。”建文帝长叹一声：“辛苦爱卿矣！”

銮宫建成，虽称金銮宫殿，只不过比民房宽大明亮一点而已。程济与众臣商议遣散一事。众臣曰：“吾等皆在朱棣通缉之列，如何回乡？唯与陛下同赴患难。”

建文帝一家搬进了“銮宫”，有贴身侍卫和宫女伺候，众臣依旧住在朱家寨……久离了金陵皇宫的宏大和威严，久离了山呼万岁、前呼后拥的排场，建文帝慢慢适应了寻常百姓般的生活。艰苦的环境，使他学会了各种生产生活劳动，与侍卫、宫女建立了亲人一般的感情。他和马皇后做主，让侍卫和宫女结为夫妇，在“銮宫”周围盖起了用青石垒砌的房子供他们居住。侍卫景芃和宫女小琴不愿分出去居住，甘愿住在“銮宫”的偏房里，随时随地伺候建文帝一家。

光阴如梭，转眼十几年过去了，朱文奎长大了，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建文帝找众臣商议。程济说道：“吾早已为太子选好了住处。朱家寨以东十里，齐长城脚下有一风水宝地，阳火充足，可补太子八字水阴盛、木阳弱之不足。”赵天泰问道：“为何太子不与陛下同住而分而远之？”程济道：“天机不可泄露。”众人知程济有经天纬地之能，不再言语。建文帝安排众臣着手建房。众臣从章丘雇来能工巧匠，为朱文奎建造了一座标致的四合院。程济在指导建房过程中，与章丘工匠混得烂熟。他吹嘘：“我家主人是巨商，相中了这块宝地，为儿子成亲居住。现在就缺一位贤惠貌美的新娘子了。”房子建成之时，一张姓工匠头介绍了章丘一孙姓大户人家的女儿，亲事水到渠成。成亲之后，建文帝安排侍卫杨城、李宇陪同朱文奎在新居居住。

1421年（永乐十九年），朱棣迁都北京，大赦天下。1424年，朱棣驾崩。1425年（洪熙元年），大赦天下。1426年宣德继位，大赦天下。六年之内，连续三次大赦天下，“镇反”运动全部结束。建文帝和程济动员众臣，趁着大赦的机会回归故里，与亲人团聚。建文帝道：“当初，诸位为了追随老夫，抛弃了官职，舍弃了妻儿老小。我欠诸公一个永远不能报答的恩情。现如今，你们可以安全返回乡梓，平安过好后半生。”众臣道：“陛下何不一块回去？大赦明确表明，对当年逃亡人等一概不咎，这里面也包括陛下啊。”建文帝道：“感谢诸公二十多年来不离不弃。老夫与你们不同，我是有国不能回，有家不能归，况且我已年届五旬。我是钦犯中的首犯，如若回去，又要引起举国骚动。现人心思定，安居乐业，我不能因一己之私而给百姓带来不幸。这些年，我早已习惯了平民生活，早已成为一介草民，也不想离开这个养育了我二十多年的福地。诸公回去之后，希望隐姓埋名，过平淡百姓生活，不要让人再揭几十年前之伤疤。”众臣见建文帝主意已决，只好挥泪而别。

建文帝劝说程济回乡，不要埋没了一身绝学。程济道：“上辈子臣欠陛下一条性命，今生今世愿做陛下跟屁虫。再过几年，臣还有一件大事要同陛下商量。”

朱文奎生了四个儿子，建文帝高兴得合不拢嘴。又有十几户人家从章丘搬来，做了朱文奎、杨城、李宇的邻居。程济给这个充满希望的小村落起名龙子村（就是现在的龙子村）。

一日，程济对建文帝道：“陛下还记得高祖之朱箧乎？”建文帝道：“老夫对高祖指点迷津刻骨铭心，怎敢忘却！”程济道：“高祖意愿是让陛下出家为僧，脱离苦海。微臣之所以今日提及，皆为陛下一支血脉。今陛下儿孙满堂，已了高祖及陛下所愿。如今应践行高祖之意愿矣。”建文帝经过多年静思禅悟，早已看透世间红尘，淡定答道：“一切全凭先生安排。”

程济奉持高祖度牒、丹书到济南府，拜谒汉王朱高煦。朱高煦见到高祖爷爷朱元璋亲笔，立刻明白了一切。他问程济：“叔兄朱允炆是父皇的心腹大患，编修为何敢来见我？”程济道：“罪臣此来，是想赌一把，赌汉王的胸襟是否像江湖传说的那样海纳百川。再者，永乐帝早已驾崩，建文帝更无复国之心，只求晚年青灯相伴，参详佛法，以遂高祖之愿。之所以来投汉王，就是要光明正大地参佛修行。”朱高煦道：“既然编修和皇兄看得起我，只管来济，我来安排二位修行之所。”

朱高煦是永乐帝朱棣的第二子，在朱棣发起的靖难之役中，朱高煦立下赫赫战功，并且多次救朱棣于危难之中。朱棣靖难成功后，朱高煦年轻气盛，居功自傲，多有不法，一直想取代大哥朱高炽的太子之位。朱棣对其是爱恨交加，本想把他封到边陲云南，眼不见心不烦。但朱高煦不是省油的灯，死活不去云南。朱棣没有办法，只好将他安排去山东乐安州（今属济南）就藩。但朱高煦到封地后，并不老实，朱棣和朱高炽先后去世，朱高煦看到侄子明宣宗朱瞻基年轻，于是起兵谋反，结果迅速被朱瞻基御驾亲征擒获，全家被押至北京，朱高煦和12个儿子全部被朱瞻基处死。这是后话。

且说程济回到銮宫，向建文帝汇报了结果。建文帝心中明白，这一切都在程济经纬之中。二人做好临行前的安排：一是让马皇后等人离开銮宫，迁往龙子村与朱文奎等团聚。二是把金银珠宝全部交给朱文奎他们。为了珍宝安全，侍卫景芃、杨诚把珍宝藏在了村东齐长城南侧悬崖上的山洞里。后来，看守珍宝的侍卫，在山洞下面的山峪里逐渐形成了一个小村落，名叫珍峪村。

尽管马皇后、皇子皇孙、侍卫宫女们不愿建文帝离开，但事已至此，无力挽回。临行，程济对朱文奎他们说道：“十年之后，山东大旱。龙子村地势高凸，饮水将成难题。离此三里，齐长城背面山坳里，有一喷泉，经年不息，是休养生息的好地方。尔等动用部分珍宝，在此重建村庄，一劳永逸。”（后来，朱姓在此繁衍生息，村庄渐渐扩大。为了纪念皇室朱姓建村，感恩泉水的哺育，村名朱宫泉。）

朱高煦安排建文帝在兴国寺出家修行。兴国寺乃千佛山首刹，坐落于千佛山后阴半山腰，南依峭壁，北面泉城。青瓦红柱，花窗棂扉，殿宇亭廊结构错落，银杏、红枫、翠柏相映点缀。兴国寺创建于隋朝开皇年间，时称“千佛寺”。唐贞观年间，经扩建改称为“兴国禅寺”。宋末明初，因连年战乱，寺院“殿堂蓁芜，无存一砖一瓦”。朱高煦令山东都督府重修兴国寺，对兴国寺钟爱有加，致使兴国寺香火重返兴盛。

程济因出身道家，不便入寺，跻身北极观（现名北极阁）。北极观始建于元代（1280年），坐落于济南大明湖北岸，现为大明湖景区重要古迹之一，也是济南市区现存最大的道教庙宇。程济除了定期看望建文帝，君臣谈佛论道外，云游于山东各大道观及名山大川，穿行于民间，利用道术惩恶扬善，利用道医治病救人。

北极观正殿神龛内供奉着真武大帝金身坐像，右手持剑，左手掐诀，威严端庄。神龛上高悬“位极天枢”黑底金字巨匾。真武大帝是我国镇守北方的上古四方神之一，北方神主水，而济南又多水，故元朝时在此建造真武庙，有镇水之意。

明成化初年（1465），90岁高龄的程济，为宣扬天、地、人之自然融合之道，弘扬孝道根源，将半生募集之积蓄，在正殿后面建启圣殿，殿中央塑有真武大帝父母坐像，左右两侧塑有玉女立像。神龛上方匾书“父母天长”。

天顺元年（1457年），明英宗朱祁镇封二子朱见潾为德王。封地在山东德州，但德州比较贫瘠，为此将他改封济南，藩号不变。先前的齐王（朱元璋第七子朱榑）、汉王朱高煦都被废除了，朝廷将他们的产业都给了德王朱见潾。

朱见潾慢慢探知建文帝在兴国寺出家修行之事，想想这位皇爷爷实在可怜，想力所能及地照顾好建文帝，但出于皇家丑闻不可外传之因，只能暗地里悄悄行动。朱见潾大规模重建兴国寺，大雄宝殿、天王殿及僧寮、库房等全部予以重修，殿内塑释迦牟尼、地藏王菩萨、十八罗汉、四大天王尊像。与此同时，朱见潾在德王府为建文帝秘密修建地宫。

建文帝和程济在济南留下了很多遗迹，二人具体坐化、归天日期不详，当地传说二人都活了100余岁，这可能与二人潜心坐禅修炼有关，对二人来说，也不失一个好的归宿或结局。

山东作家李亦2012年在《当代》发表小说《凤凰门》，文章最后写了一则补记，原文如下：“那年秋天，在李弘道的指导下，我和团岩星打开了池园地宫的密室。得到针灸铜人一尊，玉玺一枚，皇冠一顶，袈裟一件，钵盆一套，清灯一盏，文告诏书一宗，尸骨三体。我们立刻向有关部门汇报，并把所得物品全部献给国家。经专家鉴定，此密室是明朝建文帝朱允炆最后栖身地，所有物品皆为他所用，尸骨为一男两女，男性即建文帝本人，女性为他的皇后和妃子。朱允炆在德王眼皮底下度过了最后时光。”

陈业冰，济南市莱芜区人。中国网络作协会员、山东省作协会员、济南市作协理事、《雪野》杂志主编、原济南市签约作家。在《中国网络作家网》《大众日报》《齐鲁晚报》《济南日报》《当代小说》等报刊发表作品100余万字。报告文学推出两位“中国好人”，一位全国道德模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