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南
□卢圣锋
小雪节气刚过,这天又是一个冬日暖阳的日子。在“改改”先生的召集下,与新加坡、香港、广州、安徽等地一批客人再次来了一场奔赴,复登白水“招摇山”,寻访仙踪。一路与”改改”先生同车,聊到文旅开发的终极目标,于南山首山,寻一场“可赏、可玩、可品”的天地大美。
(人山为仙,每人都有颗“心头草”。视频封面图:在扶苍山顶。李燕Spring 摄)
在华夏的浩渺文脉与地理版图上,南方,始终笼罩着一层瑰丽而神秘的薄纱。这层薄纱,最早由一部奇书《山海经》轻轻撩开,其《南山经》开篇第一句便是:“南山经之首曰䧿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 这“招摇之山”,这“南山之首”,如同一个古老文明的原始坐标,数千年来,牵引着无数探询的目光。自东汉高诱注《吕氏春秋》时掷地有声的“在桂阳”,到晚清王闿运于方志中的精微考辨,再到当代学者何光岳先生将其与瑶族先民“摇民”的血脉相连,这座山,早已超越了地理的范畴,成为一处凝结着神话、历史与族群记忆的文化圣殿。
直至2024年,《桂阳县国土空间总体规划》终以官方的笔墨,将郴州西部白水瑶族乡绵延的山系,郑重命名为“招摇山山系”。于是,天塘山、扶苍山、紫顶山,这“三山”脊脉贯通连片,如同尘封已久的美玉终现于世。它不应仅仅是一个旅游目的地,更应是一场身体与灵魂皆可安放的朝圣。而现代风景旅游所倡导的“可赏、可玩、可品”之理念,在此地,便自然而然地升华为一次从感官到心灵,从徜徉到栖居的完整致敬。
(作者在扶苍山石标处留影。何光忠 摄)
天地铺陈的无言大画
“可赏”是起点,是山川以其最直观的视觉盛宴,对旅人发出的第一次深情呼唤。招摇山山系的“可赏”,非止于一丘一壑的秀美,而是一种铺天盖地、动人心魄的立体长卷。
若说天塘山是这长卷中一枚温润的碧玉,那么其山顶那方“天塘”,便是玉之心魄。循着清代《天塘山总图》的指引,拨开历史的云雾,得见这海拔之巅的平石砥上,竟漾着一池碧水,终年不涸,澄澈如镜。它倒映着流云,也倒映着古老的传说。此情此景,瞬间让人明了,为何古人会称其主峰为“天堂山”——这并非宗教意义上的天国,而是人间烟火对仙境桃源最朴素的想象。立于池畔,但见水汽氤氲,四野无声,唯有天光云影共徘徊。此景之“可赏”,在于其高远,在于其静谧,更在于它以一种近乎神性的存在,洗涤着尘世的喧嚣。
而与天塘山的静美形成磅礴对照的,是紫顶山的奇幻。其名源于“山色晨昏常紫,云顶浮光”。于黎明前登顶,只为印证这“紫气东来”的奇观。当第一缕曙光刺破黑暗,并非瞬间的通明,而是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笔,蘸取了朝霞的胭脂与苍穹的靛青,在群山之巅缓缓渲染。霎时间,云海翻涌,如浪如涛,峰峦在其间沉浮,皆被镀上了一层迷离的、流动的紫金色。这紫,非画师调色板所能复刻,它是光与影在高空奏响的色彩交响曲。及至夜幕四合,一批露营的摄影师们在此架起长枪短炮,捕捉到的是南方最通透的星空,银河如练,倾泻而下,那又是另一种深邃而冷艳的“可赏”了。
至于扶苍山,其“可赏”则带着一股洪荒之力。亿万年的地质变迁, 雕刻出这里嶙峋诡谲的花岗岩奇石。它们或如巨兽蹲伏,或如神兵天降,沉默地诉说着岁月的力量。然而,比岩石更撼动心旌的,是那沿“三山”山麓延展、垂直落差逾六百米的万亩梯田群落。春耕时节,水光潋滟,如万千银带束于山腰;秋收之际,稻浪滚滚,又似一幅巨大的金色织锦。在摄影家的镜头里,这是可与天下梯田媲美的壮美;在农人的眼眸中,这是“女娲造人,伏羲授耕”文明谱系最生动的延续。此等“可赏”,是人力与自然合谋的杰作,充满了生生不息的活力。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作者 摄)
(苍山石影。作者 摄)
身心沉浸的逍遥之游
若“可赏”是山水邀我们入画,那么“可玩”便是允我们在画中尽情嬉游,以身体的参与,完成与这片天地的深度对话。
招摇山山系的“可玩”,是多元而富有层次的。对于寻求心灵慰藉与文化溯源者,扶苍山便是一条朝圣之路。沿着新修的游步道蜿蜒而上,耳畔仿佛响起千百年来百姓于农历初一、十五上山祭祀的足音。扶苍寺的残碑,槐树下女娲伏羲庙的香火,以及那已被列为非遗、连续举办十届的女娲伏羲祭祀大典,都将飘渺的神话拉回了坚实的大地。在这里,“玩”是一种仪式感的参与,是于祭祀广场上一炷香的虔诚,是于补天石前一番思古之幽情。此乃文化之“玩”,玩味的是历史的厚重与信仰的温度。有文旅开发者坦言,将在这里架设缆车索道直达山顶,将会使更多的人,走向朝圣之旅。
对于渴望释放激情与挑战自我的青年,紫顶山与天塘山则是天然的户外运动场。紫顶山那广袤的高山草原,是滑草与山地自行车绝佳的舞台;其嶙峋的巨石峡谷,召唤着攀岩爱好者的征服。若逢冬季,南国罕见的雪景与雾凇将这里呈现出来,冰雪观光、雾凇摄影、雪地娱乐,正是响应国家“冰雪运动南展”战略的生动实践。而天塘山,则以其极优质的水源和丰富的水系,为我们铺开了另一条亲水游玩之路。溯溪而上,于瀑布下感受水花的清凉;或待水系梳理后,体验峡谷漂流的激荡。这运动之“玩”,玩出的是青春的汗水与生命的张力。
更妙的,是那“三山”贯通后,一条史诗级徒步环线的诞生。从扶苍山的奇石阵,到紫顶山的高山草甸,再到天塘山的天池圣水,一路行走,地貌变幻,景致迭出。这已不仅是双腿的运动,更是一场眼睛的盛宴与心灵的跋涉。累了,于即将开发的温泉小镇泡一池高山温泉,看雪花与热气在空中交织;饿了,品尝一顿“白水仙山女娲十碗菜”,让“瑶柱献瑞”的鲜美、“云海腾蛟”的醇厚,抚慰疲惫的身心。此等“可玩”,将自然的馈赠与人文的创造完美融合,让旅途成为一场全方位的享受。
(游功明先生现场作画。作者 摄)
文明源流的沁心之味
行至深处,风景便不再只是外在的客体,它开始向内渗透,与我们的精神世界发生共鸣。这便是“可品”的境界——如同一杯好茶,需静心回味,方能得其真味。
招摇山山系最值得“品”的,应该是其作为“南方始祖文化溯源地”的独特地位。当我们立于扶苍山巅,俯瞰这片曾被《山海经》记载,被女娲伏羲传说浸润的土地时,一种奇妙的时空错位感会油然而生。这并非学术上对上古神话地理真实性的固执考辩,而是一种文化意义上的“认祖归宗”。王闿运在《州志》中言“招摇之桂,今肉桂也,交趾及桂阳皆有之”,何光岳先生论“摇民”聚居,这些考据在此刻都化作了鲜活的文化血脉。我们“品”的,是华夏文明空间认知中那个朦胧而坚定的“南方原点”,是中华始祖文化在南方大地留下的深刻烙印。这种“品”,赋予了我们脚下的土地以历史的纵深感与文明的厚重感。
作为瑶族文化祖源地的民族情怀,白水瑶族乡,其名已昭示着与“摇民”的渊源。招摇山的开发,对散居各省乃至世界的瑶族同胞而言,不啻为一次精神上的“归家”。想象未来,盘王祭祀广场上鼓声震天,民俗活态村落里长鼓舞翩跹,这不仅是旅游的展示,更是一个民族凝聚文化认同、强化共同体意识的盛典。我们于此“品”的,是中华多元一体格局中,那一份独特而绚丽的民族文化之美。
我们更要“品”这片山水所蕴含的、与当代人精神需求相契合的生命哲学。天塘山的“圣水”与高负氧离子,倡导的是一种“慢下来,去生活”的康养智慧;紫顶山的云海星空,启示着我们于繁忙世俗外,仍需仰望苍穹、保有内心的宁静与辽阔;而那万亩梯田的活态耕作,更是“天人合一”这一古老东方哲学最朴素的实践。在这里,“品”不再是简单的观赏与游玩,而是与自然对话,与历史交谈,最终反观自身,寻得一种内在的和谐与安宁。这正应了“白水仙山”中那个“仙”字的真意——人于山旁,感悟天地,便可得片刻的仙人之趣。
(在紫顶山海拔1314米处留影。改平 摄)
仙踪何处觅,且向白水行。从《山海经》的神话秘境,到今日桂阳精心擘画的文旅新高地,招摇山山系完成了一场跨越数千年的华丽转身。它不再是古籍中冰冷的文字,而是一幅“可赏”的壮丽画卷,一场“可玩”的逍遥之旅,更是一卷“可品”的文明深意。
它告诉我们,真正的风景,从不是孤立的存在。它需要我们的眼睛去发现其形,需要我们的身体去体验其趣,更需要我们的心灵去解读其神。当“可赏、可玩、可品”理念于此地完美交融,旅游便超越了观光的浅薄,升华为一场真正的文化修行与生命体验。
登顶南山首山,朝圣始祖女娲。这并非一句空洞的口号,而是一份诚挚的邀约。来吧,请到白水仙山来。在这里,您将寻见的,不仅是《山海经》中那缕飘渺的“仙踪”,更是一个可赏、可玩、可品,能让灵魂栖息的诗意家园。
谢谢“改改”先生的召集组织,这次有了新的感觉,获益匪浅。
作者简介:卢圣锋, 笔名卢子、子曰。中国散文学会、中国诗歌学会、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三度诗社诗人,网络舆情分析师。近年来,在《特区文学》《西部散文选刊》《延河》《青年文学家》《鸭绿江》《辽河》《文学少年》《岁月》《诗歌月刊》《奔流》《中国诗人》《湖南诗人》《江苏诗人》《安徽诗人》《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湖南日报》《湖南工人报》《郴州日报》《岳阳日报》《邵阳日报》等数十家报刊杂志以及《新华网》《人民网》《作家网》等网络平台发表诗歌、散文、评论、小说、新闻、舆情分析等作品200余万字。多篇作品获各类征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