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拳书惊世,“雄冠华夷”
文/罗名君
秦岭北麓,黑凤山如凤展翼,骆水曲绕间藏着清凉古寺。一段以拳为笔、以骨为墨的传奇,便在这山清水秀之地,穿越百年尘烟,久久回荡。
清咸丰年间,周至县北留村秀才赵玠,字凤泉,以笔为友、以墨为魂,在书坛闯出赫赫声名。他性情耿直如秦岭磐石,生活俭朴若山间翠竹,自幼沉浸笔墨,寒来暑往的勤学苦练,让其书法渐成气象——笔锋藏劲,如松立崖;墨韵含情,似泉流石。那份融于笔墨的文人风骨,早已超脱纸页,直抵人心。
黑凤山清凉寺,因古寺名迹与山间清泉的古拙与山间清泉的灵秀闻名,自古便是贤达驻足之地。寺内长老久慕赵玠才名,以高士之礼相邀,恳请他为殿堂题写匾额。这份沉甸甸的期许,是对其书法的极致认可,更让赵玠暗下决心,要以一字一画不负古寺灵气。

然而,五日光阴悄然划过,赵玠却终日只读书、散步、与僧人闲谈,绝口不提写匾之事,眉宇间反倒凝着几分郁结,笔兴迟迟未发。长老满心困惑,渐渐生出误会,以为他故意拿腔作势,心中不悦。第七日饭后,便客气地婉请他返程。
马车行至山下沙河滩,脚下细沙松软,耳畔风声飒飒,赵玠心中积郁的情志忽然如决堤之水,汹涌奔涌。他猛地跃下车辕,无需纸笔,竟以拳为笔、以沙为纸,凝神聚气间挥拳疾书!“雄”字如鹰击长空,气势磅礴;“冠”字似峰立云端,沉稳雄健;“华”字若流泉奔涌,舒展洒脱;“夷”字如磐石扎根,力道千钧。这即兴而成的飞白之作,法度暗藏、骨力醇厚,将满腔情志尽数倾注其中,奔放中见沉稳,遒劲里含灵秀,动人心魄。长老闻讯火速赶来,见沙滩上的旷世奇书,惊赞不已,忙令人连夜精心临摹,这方“雄冠华夷”牌匾才得以传世。
天妒英才,世事难全。赵玠归家后不久便染病离世,年仅四十余岁。周至县西南一带,至今仍流传着他沙滩拳书、心力耗尽而逝的传说,为这段书法佳话添上了一抹悲壮色彩。
岁月流转,世事变迁,“雄冠华夷”牌匾的命运亦多舛。1958年,牌匾不幸拆落;“文革”动荡中,原件彻底遗失,踪迹难寻。万幸的是,1990年,省文化部门将其列为重点征集保护文物,如今仅存一幅临摹拓片,静静陈列,供后人循着残墨余韵,遥想当年的墨韵风华与拳书奇景。
赵玠的拳书,是艺术与性情的极致交融,是文人风骨的生动写照。那沙滩上的一拳一笔,不仅写下了“雄冠华夷”的豪迈,更在历史长卷上刻下了不朽印记——它见证着一位文人对艺术的执着追求,彰显着不为世俗所扰的纯粹风骨。如今,黑凤山的清风依旧,沙河滩的细沙未改,这段墨香与风骨交织的传奇,仍在岁月中缓缓诉说,让每一位听闻者,都为那份藏于拳书的赤诚与刚健,深深动容。
罗名君,西安市作协会员,周至县作协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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