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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文学良师
文|张书成
在我的书房案头,一叠叠自己创作的文稿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细小缜密的红笔批注——“此处添一句乡土俗语,文章便更具筋骨”“此句生动形象,堪称金句”……这些字迹虽已有些颤抖,却依旧透着一股执拗而认真的劲儿。每当目光触及这些字,丹江之畔轻柔的晚风便会在我脑海中拂过,我总会忆起那个戴着老花镜、在夕阳余晖里与我热烈讨论字句和修辞的老人——刘逢生老师。这位八旬有余和有“五十年光荣在党”荣誉证书的老作家,早已不只是我文学道路上的领路人,更是照亮我文学生涯的一盏熠熠闪光长明灯。

我与刘逢生老师的缘分,始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我在丹凤县教育局办公室的日子。那时,我刚从外县调回,整日被堆积如山的公文材料淹没。案头的方格稿纸上,除了“请 xx 局长阅示”“妥否,请批示”这类刻板的文字,很难找到一句带温度的话语。茶余饭后偷偷写些小说散文,是我不敢声张的小爱好。那些带着淡淡乡土气息的“豆腐块”偶尔见报,我都觉得是撞了大运。
所幸,我结识了刘逢生老师。那时,他担任县党史研究室主任,不仅经常撰写有关党史的文章,还创作了大量散文发表在国家、省级报刊杂志上,在全县声名远扬,这让我敬佩不已。一次,他来教育局办公室送一份党史征集文件,瞥见我慌忙合上笔记本,也注意到了我藏在抽屉里的文章手稿。他没有和我打趣,坐下温和地问道:“写的是咱丹江两岸的事儿吧?”那天下午,他把其它事抛在一边,只与我畅谈柳青的《创业史》。他说:“写乡土就要贴着地皮走,字里行间要能闻见麦香。”临走时,他轻轻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别让笔凉了,好素材都在咱脚底下呢。”
真正让我将文学创作从爱好转变为坚定信念的,是 1989 年 12 月的全县党史征文大赛。那时,我被公文琐事缠身,几乎忘了散文该怎么写。刘老师拿着征文启事找到我,微微一笑,眉头一挑,说道:“小兄弟,你是咱全县教育系统的笔杆子,必须试试!”他知道,商洛和丹凤党史巩德芳占有一席之地,而我又把巩德芳叫表叔,我有他的诸多故事。表叔曾经是陕南游击队司令员,在商洛山区威震敌胆,身上藏着无数未被书写的传奇。“别写成报告,就写你所了解的表叔,写他在商县姜岭上和你家神堂子里养伤的日子,写他在 1947 年白色恐怖里对党满怀忠诚的信念,写他一家满门忠烈的真实故事!”在他的悉心点拨下,我将党史的严谨与文学的温度巧妙融合,征文揭晓后,《我的表叔巩德芳》竟一举捧回了一等奖。颁奖典礼上,他将鲜红的荣誉证书和一个高级磁化杯颁发给我,脸上的激动之情甚至超过了我。他对一旁的评委说:“这小伙子笔下有生活,有故事,是块搞文学的好料子!”真正让我将文学创作从爱好转变为坚定信念的,是 1989 年 12 月的全县党史征文大赛。那时,我被公文琐事缠身,几乎忘了散文该怎么写。刘老师拿着征文启事找到我,微微一笑,眉头一挑,说道:“小兄弟,你是咱全县教育系统的笔杆子,必须试试!”他知道,商洛和丹凤党史巩德芳占有一席之地,而我又把巩德芳叫表叔,我有他的诸多故事。表叔曾经是陕南游击队司令员,在商洛山区威震敌胆,身上藏着无数未被书写的传奇。“别写成报告,就写你所了解的表叔,写他在商县姜岭上和你家神堂子里养伤的日子,写他在 1947 年白色恐怖里对党满怀忠诚的信念,写他一家满门忠烈的真实故事!”在他的悉心点拨下,我将党史的严谨与文学的温度巧妙融合,征文揭晓后,《我的表叔巩德芳》竟一举捧回了一等奖。颁奖典礼上,他将鲜红的荣誉证书和一个高级磁化杯颁发给我,脸上的激动之情甚至超过了我。他对一旁的评委说:“这小伙子笔下有生活,有故事,是块搞文学的好料子!”
从那以后,“花庙”后边的丹江河堤成了我们的“文学沙龙”。傍晚,轻柔的风掠过水面,带着丝丝潮气,轻轻拂在脸上。我们坐在柳树下的防汛石墩上,手中紧攥着几张皱巴巴的稿纸。他耐心地教我,如何把“月亮升起来了”写成“月亮像刚从丹江河里捞出来,带着水腥气”;他引导我观察挑担卖菜的农妇如何吆喝,说“那声调里藏着最生动的韵脚”。有时聊到兴头上,他会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本子,翻到某一页念给我听:“你看这句‘露水打湿裤脚时,豆角花正开得热闹’,写清晨下地就得这么写,要有画面感,还要有动静。”

他从不以长者和老师自居,总是说:“文学面前不分老少。”我稿子写砸了,他会直言不讳地指出:“这段抒情像贴上去的膏药,不透气。”见我发表了短文,他又会像孩子一样拍手称赞:“这处细节抓得特别好!就像咱丹江河里的石头,看着普通,摸起来却有棱有角!”生活中的烦心事,我也能跟他倾诉:孩子上学的难题、工作上的委屈,他总能用几句实在话帮我解开心中的疙瘩。“写作跟过日子一样,得学会在柴米油盐里找诗意。你看这丹江,天天流淌着,可早霞照上去是金色的,晚霞染过是红色的,哪能说它单调呢?”
他可不是那种只说不做的“嘴儿将”,干工作实实在在,搞文学创作也成果斐然。1989 年 7 月 29 日《商洛日报》复刊后,他的创作进入了新阶段。文学副刊“商洛山”、《周末特刊》《文艺特刊》上,隔三岔五就能看到他的散文或党史文章。《洗澡》《票证的年代》《读书人生》《永远的怀念》《我家的花婆儿》等一系列散文,生动形象、诙谐有趣,让我看得如痴如醉、过目难忘。《陕西党史研究》《三秦都市报》《铜川日报》《各界导报》等刊物上,也不断有他的佳作涌现。他就是这样一位实实在在的作家:吃苦耐劳、孜孜不倦地从事着党史和文学写作,还无私的帮助身边的文学新人。
在他的指导和鼓励下,我的文学创作有了显著进步。一篇篇短小精悍的小小说、散文和诗歌陆续在报刊杂志上亮相,《南山的星》《迟到》《花生种的故事》《书缘》《指导指导》《党费》……每次文章见报,他都会约我去小吃街吃一碗馄饨或炉齿面,有时还会小酌几杯,在吃饭或小酌时告诉我:“散文一定要形散神不散!要多想象,多比喻,多联想,要特别重视文章的可读性、趣味性……”,我颔首赞同,我们就这样相互学习、彼此鼓励。不久,我调入县委组织部工作,他也从党史办调到县政协任常委、提案委主任,我们离得更近了,交流也更加便捷。一有时间,便聚在一起交流写作体会,在交流中碰撞思想火花,于切磋间提升写作技艺,每一次交流与探讨,都让我有所收获,有所进步,有所成长。
2019 年夏天,我的第一部散文集《棣花细语》终于出版。我抱着刚到手的书,迫不及待地跑到刘老师家。他正在院子里精心侍弄着那几盆红月季。接过书时,他的手微微颤抖,却坚持戴上老花镜当场翻阅。那天下午,他逐字逐句地阅读,红笔在书页上写满了批注,连个别“的地得”用错的地方都一一标了出来。“可以申请加入陕西省作协了。”他忽然抬头,眼神明亮而坚定,“我给省作协写一封推荐你入会的信,咱商洛的作者,就得有更多的人入作协!”
2020 年 5 月,陕西省作协批准我加入作家协会的大红“作家证”寄到我家那天,我第一时间跑到丹江边。刘老师早已坐在老地方,手中拿着一本翻卷了角的《秦腔》。我把证书递给他,他轻轻摸了摸封面,又递回给我,说:“这不是终点,而是能让你写得更踏实的起点。”那天的晚霞将江面染成了橘红色,他望着江面,缓缓说道:“你看这丹江,看着慢悠悠的,可一路能冲开石头。写作也一样,别求快,要求深,要继续努力,写出更多更好的文学作品。”
如今,刘老师早已退休在家,腿脚不如从前灵便,但依然精神矍铄、神采奕奕。我们同住在商州城里,在丹江畔相聚的次数虽有所减少,但每周我仍会去他家坐坐。他的书桌上总是摆着新的手稿,有时是回忆党史的文章,有时是记叙生活的随笔、散文。上次去时,他指着窗外的玉兰花说:“你看这花,不声不响就开了,写作也该如此,别总想着凑热闹。”
风从丹江吹来,带着熟悉的潮气。我忽然明白,刘逢生老师教给我的远不止写作技巧。他让我懂得,文学不是空中楼阁,而是从土地里生长出来的;人生也不应只有匆匆赶路,还应有丹江畔的晚风、月季丛里的虫鸣,以及把日子过成诗的那份耐心。
商洛文坛星光灿烂,但是,刘逢生老师这盏在丹江畔亮了几十年的文学之灯,在我心中却格外耀眼夺目,继续照亮我笃定前行的道路;我相信,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俩一定会有更多更好的作品问世。

张书成,男,生于1956年12月,陕西省丹凤县棣花镇人。中共党员,大学文化,政府公务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商洛市作家协会会员,市诗歌学会会员,丹凤县作协理事。从上世纪 90年代开始业余文学创作,先后发表小说、报告文学、诗歌、散文数百篇(首)。《万湾农家乐》、《旅游遐想》等获丹江旅游征文二等奖。部分散文、诗歌被收入《采芝商山》、《丹凤文学》丛书。出版有散文集《棣花细语》、《棣花纪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