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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公交车一样在城市街道奔跑
秋风,公交车一样在城市的街道
一次又一次拉走落叶
还有一些追跑着没有挤上去的
跌倒在高架桥下的草丛里喘着粗气
它们跑出了车道
被桥下的环卫工人盯上了
马上将被作为流浪汉清走
不知会被送上那台闷罐车带往郊外
秋深处,冬立马赶来交接
时间在忙于签收手续
城市、乡下都以怎样一个洁清面貌过冬
这是一个严肃的民生问题
风,已紧张地在各大交通线布阵
迎接各种紧急运输与运输高潮的到来
风,风驰电掣,正从我耳边呼啸而过
震动城市的高楼和郊外的山丘田野
霜,冰冷的镣铐
秋,到最后
已交出了自己的所有,变得清瘦
昨夜忏悔的泪水没有逃出天际
被夜色网住,化作白钢似的镣铐
看,镣铐在屋瓦上、田野上、山坡上
铐住了炊烟、枝叶、秸秆、黄草
和自证清白的小溪小江小河
它们的过去都有给秋行贿的嫌疑
风,说变脸就变脸
挎着腰刀和长鞭押送秋,赶往冬的审判台
受牵连的月亮星星与太阳
一并打入冷宫
我心生怜悯,好心地摸了一下霜叶
立即刺冷得浑身颤栗
柿子树上的柿饼全都是孤独的爱
我在一片高粱地里等了一辈子的爱情
终于在屋门口的柿子树上找到了
柿子树从枝叶里慢慢掏出心
掏得树的根尖都痛,掏到秋冬时节才成心型
最后被秋霜烤红,嫩嫩的挂满枝条
等待你来摘
你忘了归期,最嫩红的那个柿饼
是我的真心
已被鸟啄开了一个口,正流着殷红的血
冬天就要来了,大雪就要覆盖大地
你不来,就让冰雪消毒止血包裹它的伤口
我在麦地里被生产队长吓跑的初恋
后来一朵花一样开在了后山的荆棘丛里
我想摘也摘下到
今天我看到了它是枝尖最小的柿饼
高高举在柿子树最顶尖的枝丫上
它不断在风中摇晃,所有的鸟围着它飞
就是啄食不到它
秋已尽,北风就要带着刀片刮过来
我担心它被刮下来摔个粉碎
立 冬
一
立春,立下喷发
立夏,立下蓬勃
立秋,立下丰盈
立冬,你想立下什么?
立下斩钉截铁,立下残垣断壁
立下残酷无情,立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立下断崖,生死绝别,然后起死回生
二
被秋最后送去的批文已下来
审判与裁决,法庭开始陆续宣布结果
去留与生死已毫无悬念
一身清白两袖清风的请骄傲地站出来
不明不白,不清不白的给我推倒下去
不埋葬的,洗心革面再出来
每一块土地都需要清洗消毒
一切工作需要严肃整顿
一切身份需要严格审核
风必须以最冷酷的态度零容忍
按照零度以下的标准
分门别类,分层次不断深入进行
直到天地纯洁一体
在一张白纸上重新酝酿新的谋划
允许新的观点新的立意不拘一格先立先行
破开全面封锁,开一小门,圈一小区
在冬的边远区与新世界接轨
可最先实施春的第一方案中的第一步骤
给不了你爱,就立冬
我知道冬已在我的眼角结出霜花
这不是你的错
因为我的青春辜负了你的春
在你暖我的怀里无意中梦话里
喊出了冬的名字
其实你不知道,冬是我母亲的乳名
今日卧房里炉火在窗棂上也结出霜花
灯光数着窗玻璃冰裂的纹路
像煤油灯数着我年轻时未寄出给你的信
风穿过门缝,偷拍或窃听私秘
我很难受,从前的爱像木炭
被隔壁母亲的火箱引燃
烤暖了母亲青春时的快乐
母亲在追忆的遐想里微笑
我要走出门去
去窗外把旧日的诺言吹成碎雪
然后落成你少女时转身的背影
我在每个想你的夜里,胜过这个冬夜
我都煮一壶陈年梅子酒
想醉出你眼里的那道光,扫我一眼就晕厥
我知道今夜月亮动员了所有的星星
集中泪水下一场雪
不要说你的爱在月亮的杯底沉淀多年
像一句未能说出口的再见
今夜寒星已在玻窗上凝结成我对你的望眼
我的手,在递给你一杯暖茶的杯沿
穿越多少时空岁月
却再也暖不热你曾经激动在指尖的温度
雪,原本是一种慈善
雪,不再是一种慈善
那么多慈善,全国统一,好难
只有冬天做到这一点,南北统一下雪
这个冬天,下雪不统一,各司其职
南方先下了一点雪,北方不知道
搞得北方不知自己是何方
世界无时不在变幻规则
我告诉南方的风马上赶往北方
现在南北方,气温通用
下不下雪看脾气,看老天的脾气
冬天来了,下不下雪变成了一种责任
一种工作任务
不下雪怎么去面对冬天
怎么去甄别人间善恶情仇
怎么让生命有危机怎么知道生命有尽头
尤其是生老病死怎么出具生死证明
冬,就是一个海关,一个港口
一个车站,一个什么检查站
给你一张白纸,写去向,写生死
如果写不明白就写你回家的路
万一不行,只要不脑萎缩
就写:春天是我一辈子盼望去的老家
这个冬天老下雨
这个冬天老下雨,一直下下下
再下,冬天就废了
再下,诗人就无法写出
白皑皑的雪隆凸起少女纯洁的乳房
小说家就写不出雪山里与熊斗杀的小伙
巧遇惊吓的女孩,一下衍生动人的爱情
散文家就描述不出屋檐的冰凌与雪光对视
风为之弹奏刺痛心尖的琴弦
儿童文学作家就指挥不了拇指姑娘
领白雪公主和鸟儿在雪地上跳企鹅舞
再下,北方的河流就无法停下来
在风的歌舞声中游览冰雕世界
再下,南方的江湖就无法制造玻璃栈道
让鸡鸭鹅猪牛羊看栈道下的游鱼与星月
再下,下一年就禁止立冬,直接立春
让老百姓不用经受冬天的煎熬
提前享受幸福,过温暖人心的生活
再下,就让冬出国打工
去西方国家给他们的冬一场暴风骤雨
冲走他们的圣诞老人与梦幻的天堂
冬的田野总让人担心
岁月无情地掳走了一切
空荡荡的田野只留下不死的根发出的叹息
比燕子还忠诚的庄稼
一年一度,来了去了
来了,多让人兴奋、感动
去了,多让人伤心
它们走了,就像一辈子
在田地上耕耘的大爷二爷三爷
一走,再也不回来了
就像我的父亲递给我最后一把稻穗
就睡进山冈上的泥土再也不出来了
他们隐身走了,一波又一波
秋霜早已为他们落泪,冬雪在为他们送行
他们的背影在天际边留白成云
我担心冬的田野承受不了悲伤
再也不愿把新的庄稼种出来
我担心村庄里不再愿意生孩子
生一个孩子,就有可能一个老人离世
冬去春来
尽管冬最多的是沉重与伤悲
但更期待的还是能从痛中
看到田野坚忍不屈自我拯救生命的新气象
受雇于时间一年,大家得到了什么
所有草木又一次雇佣期满,需要续约
所有河流也一样,都歇业停航
一滴露珠也在做总结,在草尖休止成冰
考虑下一次如何远行
一只鸟闯南走北回到故乡
换了一身羽毛,等待如何过冬
时间停下来,一年四季
雇佣了那么多东西为自己奔波劳碌
数数算算,究竟自己得到多少?捞到了多少?
草,除了吃饱了自己过完一生
什么也没有
树,除了养活了自己,贡献的瓜果一个不剩
庄稼,那么多庄稼,占用那么多田地
所有的获得都给了时间
留下孤苦的躯体还没有安葬
受雇于时间,一切让时间去清算吧
我受雇于时间一年
偷用免费的汉字写歪诗
没出版也没发表,一分钱也没捞着
除了被时间放行时戳印了一个老年斑
就是得到了对着天空一年的免费空想
以及对着天际线一年让思想
无拘无束的驰骋、闲游与瞭望
保护好自己,不受审判
秋被逼瘦了就成了冬,冷得不行
穿上羽绒服就胖了
胖得山羊都认不得
因为山羊也没有这么胖
白白的,胖胖的,一个白色的猪
又不像猪,因为猪腿太短,羊腿好高
我去外面找白云
如果白云都是羊毛,那多好
我找一座山做羊,白云围着,多大的羊啊
可以到天空PK比美
冬天来了,谁都想做羊
不做羊,大雪下来了,你做什么?
连一株草都在做羊尾巴
一个小小村庄,那里有我好多的童年伙伴
他们都在捉兔子,抓雪豹
狐狸和狮子老虎都藏匿了
他们害怕雪,雪一下
它们都变成雪绒绒的羊
我也没什么爱好,只想去雪地上走一下
看有没有熊兽之类还在雪地上写歌谱
是不是有鸟在树枝上挂上五线谱
是不是还有爬行动物
记录时间操作人间的秘密地图
这个很恐怖,大家都不安全
还是撤了吧
在冬天再好不留下有害自己的痕迹
不然到了春天谁都无法交待
你的不良痕迹,春天谁都可以判你死刑

【作者简介】林目清,湖南洞口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张家界市国际旅游诗歌协会首届副主席。出版诗集《心尖上的花蕊》《远去的村庄》《村支书日记》等10余部,其中诗集《远去的村庄》获第三届中国年度新诗优秀诗集奖,诗歌《时光》被选入中学语文同步拓展阅读教材,其40余年的创作成果在央视中学生频道进行了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