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阳红叶,染透秦岭南麓的秋》
文/胡成斌
汉江的潮气漫过早阳镇的山坳,风裹着水气往坡上钻,满山的叶子像是攒了半季的劲儿,一夜间就红透了——不是慢慢晕开的淡,是烧得滚烫的艳。
这镇子在汉滨区东边,早年是汉江上的老码头。江岸石阶被船绳磨出深沟,古道边常能踢到半片碎陶,摸上去还留着千年前的凉。艾家河渡口立着块“红军渡”碑。1932年冬天,红三军九师从这儿过江,船工们摇着橹把人送过去,还跟着在镇上喊革命的话,风一吹,声音裹着江雾能飘半座山。秦地的粗粝和巴地的软和揉在这块地方,连秋天的叶子,都带着点又烈又暖的劲儿。
往山里走,田埂边的乌桕先红了,就三五片,像谁随手抹了点胭脂;再往上,野漆树的叶尖泛金,晒得透亮,跟碎箔片似的。转过鹰嘴石那个弯,眼睛猛地撞进一片红里——哪是几片啊,整座山都浸在红里,连风都带着暖烘烘的颜色。早阳的红叶跟别处不一样,不绕弯子,要红就红得铺天盖地,跟当年码头的号子似的,敞亮得很。
崖畔那几株黄栌最扎眼,红得发酡,让人想起当年红军的领章——1932年冬天,江风裹着雪粒子,那些红领章在船上一晃,比现在的叶子还艳。风一吹,叶瓣簌簌响,像有谁在坡上踩枯叶,又像船工摇橹的号子顺着山坳滚过来。凑近看,叶脉里还夹着点没褪的绿,跟这地方的性子一样:码头的糙、山里的软、当年的热乎气,裹在一块儿,没半分假。坡上的槭树叶是掌形的,红得沉,攥在手里能摸出秋阳晒了一夏的温,像艾家河渡口那些老船工的手,粗粝,却热乎。
早上起雾,山坳裹在白气里,红叶成了淡粉的烟,飘得慢。露珠顺着叶尖滚下来,“啪”砸在石板路上,脆生生的,像当年渡口的桨碰着船帮。背篓的阿婆顺着坡往上走,篓里是刚捡的山菌,沿上插了两枝黄栌,叶瓣擦着蓝布围裙晃,跟船工摇橹时溅起的水花似的,沾着烟火气的活泛。
老人们坐在艾家河的黄栌树下说,这片叶子的脾气跟当年红军渡江一个理——得等一场透雨,晒够三两天日头,才肯把红泼开。就像那时候,船工们把橹攥紧了,风刚好顺,船才走得稳。这满山的红,不光是叶子的劲儿,是船工喊的号子、红军说的话,浸在土里,年年秋天都往外冒。
日头往西边沉,红叶又深了一层。光裹着暖,把叶瓣照得透亮,跟老玻璃瓶子似的。风从汉江吹上来,山跟着轻轻晃,像能听见当年渡口的号角,裹在雾里往远了飘。村里的烟筒冒了烟,淡蓝的缕缠在红林里,阿婆们端着碗坐在门槛上,玉米粥冒着热气,一片红叶落进碗沿,沾了点粥香——这香里,有今天的暖,也有当年那些人的热。
早阳的红叶,是秦岭把日子揉进了山里。等霜落了,叶往土里钻,跟当年那些事儿一样,沉进地底下。来年春天,枝桠上抽新绿,跟早阳人守着的日子似的,裹着这片红的暖,在秦岭的坡上,一年一年地长。
作者简介
胡成斌(笔名:凝渊):男,汉族,1980年1月出生于安康市汉滨区早阳镇代坡村,2022年毕业于杨凌职业技术学院农业生物工程分院,1999年开始发表作品,2015年至2018年任汉滨区早阳镇代坡村支部委员兼村文书,2018年至今任汉滨区早阳镇代坡村党支部副书记,早阳镇人大代表、早阳镇党代表,2025年西北工业大学法学本科毕业,乡村振兴规划师,汉滨区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散文协会会员。《鲁南作家》编辑部特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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