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北方刮来的风

怪兽般吞噬无数叶片

并将那些葱翠

顷刻间蹂躏成枯黄

寒气已经铺天盖地

绿色四处逃窜

荷塘的水温降到了冰点

只有获得特赦的冬青还在寒风里厮守

松柏依旧青葱苍翠

它从来不惧寒潮

因为它不属于冷冬扼杀的范围

它可以继续生长

但要等候

等候和一场即将到来的飞雪 

合影一幅冬天里的

雪松图景

迅速打扮出三九严寒的模样

当灵魂穿越寒冷

我已不觉刺骨

只要心怀温暖

陈兆安，江苏省作协会员，宿迁市政协文史馆员，宿迁市青年作协副主席。《钟吾文坛》特邀主编。在《中国作家网》《短小说》《参花》《扬子江诗刊》《辽宁青年》等刊发文学作品180余件。分别获《北京日报》“家风”征文奖、宿迁市文联骆马湖散文奖、分金亭文学奖等。出版《生命的思绪》等文集2部。

一首关于生命韧性的赞歌

——陈兆安《当灵魂穿越寒冷》赏读

文/白木兰

诗人兆安先生的《当灵魂穿越寒冷》这首诗以立冬时节的景象为背景，通过自然意象的铺陈和内心独白的交织，呈现了一幅寒冷与温暖并存的生命图景。诗人没有停留在对季节更替的简单描摹，而是借助这一自然现象，展开了对生命状态的深层思考。

诗歌开篇就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刻画了冬天的来临：“一股北方刮来的风/怪兽般吞噬无数叶片”。这里的“怪兽”意象生动地传递了寒冬的残酷无情，它不只是季节的转变，更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掠夺。诗人用“吞噬”、“蹂躏”这样充满力量感的动词，让读者感受到寒冷对生命的压迫感。那些曾经“葱翠”的叶片转瞬“枯黄”，这种色彩的对比不仅描绘出自然界的变迁，更暗示着生命中繁华与衰败的必然规律。

随着诗行的推进，我们看到了寒冬中不同的生命形态：“绿色四处逃窜”展现了大自然面对严寒的仓皇，而“荷塘的水温降到了冰点”则进一步强化了寒冷的程度。这些意象共同构成了一幅立冬时节的生态图景，但诗人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此。他特别提到了那些在严寒中依然坚守的生命获得“特赦”的冬青，以及“从来不惧寒潮”的松柏。

这些常绿植物的意象尤其值得细细品味。诗人说松柏“不属于冷冬扼杀的范围”，这显然不是植物学意义上的描述，而是赋予了一种象征意义。在诗人眼中，松柏代表着那些在逆境中依然保持生命力的存在。它们不仅能够存活，更在“等候/等候和一场即将到来的飞雪/合影一幅冬天里的/雪松图景”。这个“等候”的意象很有深意，它不是被动地忍受，而是主动地期待，甚至准备“迅速打扮出三九严寒的模样”。这种对严寒的接纳和准备，已经超越了简单的生存，上升到了一种美学意义上的共处。

读到这里，我们或许能感受到诗人心理的微妙变化。从最初对寒冬肆虐的直观感受，到对坚韧生命的发现，再到对严寒的审美期待，这个过程其实正是诗人内心成长的轨迹。这种心理转变在诗歌的最后四行达到了高潮：“当灵魂穿越寒冷/我已不觉刺骨/只要心怀温暖/日子就不会结冰”。

可以说，高潮部分的这四行诗是整首作品的主旨之笔。诗人用“灵魂穿越寒冷”这个意象，将诗歌提升到了哲学思考的层面。这里的“穿越”不是逃避或战胜，而是一种经历和超越。当灵魂真正体验并理解了寒冷，反而“不觉刺骨”，这种悖论式的表达揭示了深刻的人生智慧：真正的温暖不是来自外部的庇护，而是源于内心的力量。

“只要心怀温暖/日子就不会结冰”这两句诗朴实无华，却道出了应对人生困境的真谛。诗人在这里将“日子”与“结冰”联系起来，巧妙地将物理世界的现象转化为对生活状态的隐喻。日子是否会“结冰”，不在于外界温度的高低，而在于内心是否保有足够的温暖。这种温暖可能来自对生命的理解，来自对自然的领悟，也可能来自某种坚定的信念。

从立冬时节的自然景象入手，诗人实际上探讨的是如何面对人生中的“寒冷”时刻。我们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寒冬”，可能是挫折、失落、孤独，也可能是衰老、疾病、别离。诗人通过观察自然界的反应，找到了人类应对困境的启示：像冬青一样坚守，像松柏一样从容，更重要的是，要像那等待飞雪的松柏一样，学会在困境中发现美，在挑战中寻找意义。

再回溯通读这首诗，深觉它的层次感强烈而分明。其表层是对季节变化的生动描绘，中层是对不同生命状态的观察，深层则是关于心灵成长的哲学思考。诗人没有使用复杂的修辞或晦涩的象征，而是通过平实的语言和清晰的意象，完成了这次从外到内、从自然到心灵的旅程。

特别值得点赞的是诗歌中时间的维度。从“顷刻间”的剧变，到“等候”未来的飞雪，再到“日子”的持续，诗人展现了不同时间尺度下的生命体验。这种时间意识让诗歌具有了更丰富的内涵，即生命既要在瞬间的变迁中保持镇定，也要在漫长的等待中保持耐心，更要在日常的流逝中保持温暖。

此外在节奏上，这首诗也颇具匠心。开篇的急促与暴力（“吞噬”、“蹂躏”），中间的舒缓与期待（“等候”、“合影”），结尾的平静与坚定（“不会结冰”），形成了一条完整的情感曲线。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仿佛也经历了一次从恐惧到接纳，从困惑到领悟的心灵之旅。

这首关于立冬的诗，最终成为了一首关于生命韧性的赞歌。它告诉我们，真正的坚强不是与寒冷对抗，而是学会与它共处，并在其中发现属于自己的温暖。当我们的灵魂真正穿越了寒冷，我们获得的不是对寒冷的免疫，而是一种转化的能力，即将严寒转化为美景，将困境转化为智慧，将日子过成不会结冰的温暖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