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热点 作者:笑对人生

故事梗概:
小说以江西抚州残疾作家陈学林的真实经历为原型,讲述了他从八个月大罹患小儿麻痹症,到成为知名作家的励志人生。
开春后,老师那双带月牙印的布鞋旁边,多了个竹篾编的字纸篓——里头总躺着学林写秃的铅笔头,短得活像地里的花生粒。老师逢人便指着说:'莫小看这些笔头子,比后山的笋子还有劲哩!'"

(题词为江西省委政策研究室原副主任,一级巡视员何建辉主席,书法者为抚州市文昌书法院院长著名书画家刘咏庚先生)
第三章 虹桥相遇
2000年秋,抚州老城的梧桐叶落得比往年早。陈学林的轮椅卡在虹桥石板缝里时,一片金叶正落在他泛白的裤上。桥下的抚河水正哗哗地流个不停,被秋风吹在空中几片打旋的落叶正好落在学林裤腿上,像在笑话这个后生仔的狼狈样。
"要帮忙吗?"穿红毛衣的姑娘俯身刹那,学林闻到她身上飘来的桂花香,甜丝丝的,比食品摊上卖的桂花糕还馋人。姑娘发梢沾着细碎的桂花瓣,想是刚从老桂树底下走过。她推轮椅的手很稳,却在陡坡处突然开口:"你写的《秋天的落叶》......"话音被车轮碾碎在落叶里,学林只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当晚台灯下,学林翻开被退回的《茉莉花吟》手稿,发现里头夹着张明信片。上头用钢笔写着:"第19行'残香'不如改'倔香'",字迹秀气得跟姑娘家绣的鞋垫花样似的。信封里还压着朵干桂花,一碰就簌簌往下掉渣。学林把鼻子凑上去嗅,嘿,跟白天里闻到的香味一个样!
半年后霜降这天,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娘用轮椅推着学林过虹桥。新娘子头上的银簪子晃啊晃,晃得桥下的鸭子都抻长了脖子看。当年卡住车轮的石缝里,不知啥时候钻出簇簇蒲公英,风一吹,白毛毛就粘在新郎的西装领子上。桥头卖麦芽糖的老汉眯着眼笑:"后生啊,这轮椅推得比三年前稳当多喽!"

第四章 键盘上的茧
秋日的晨光照射在书房里,学林正用钢笔在写杂志社寄件人地址时,而那台老联想电脑的F键早磨出了黄豆大的洞,活像他娘生前留下的铜针筒。他写稿时总要用左手压住右腿——那腿自小儿就跟他闹别扭,如今在键盘左侧积的灰,厚得能种一茬韭菜。
作协入会通知上的章子洇红了墨,倒让他想起四岁那年。黄泥路上爬着找娘,膝盖磨出的血珠子让日头晒成了暗红,跟这印章一样艳得扎心窝子。
"学林你瞅!"妻子举着相机风风火火撞进来,辫梢上还沾着菜市场的葱叶子。取景框里,电脑旁边那实木凳子缺了条腿,用麻绳捆着旧书报垫着。阳光正好卡在凳子腿的凹痕和键盘反光中间,那凹痕还是他爹当年抡斧头砍的——为着八岁的学林偷摸在家中砖缝里藏了本《三国演义》。
后半夜他写《我与临川》,轮椅胶皮胎碾过地面"沙沙"声响跟灶房虫鸣叫搅在一处。"这轮椅印儿要能接起来,怕是比村头老樟树的年轮还密实。"他写着写着突然笑了,水杯抖落在手背上,"字儿倒是更长远——从祠堂门墩上刻的'耕读传家',到如今键盘里蹦的方块字,从木凳裂璺到印刷厂的大滚筒,横竖撇捺都像咱'庄稼汉的掌纹。"
第五章 母亲的白发
樟木箱子"吱呀"一声掀开,泛黄的族谱"啪嗒"滑落。一绺白发跟月光似的飘出来,学林轮椅往前一倾,手指头抖得像风里的芦苇穗,捻起那缕头发——发梢上还黏着块黑褐色的血痂疤,像晒干的桑葚汁。三十年前姆妈背他行走在下雪黄泥地去上学,路滑两母子都滑倒在地上,他疼得狠了,一口咬在姆妈肩胛骨上,如今那牙印子还在头发上挂着哩。
出殡那日的暴雨下得邪性,把房顶上的瓦片砸得噼啪响。学林把轮椅卡在棺材和供桌当间,脑门抵着杉木棺材板,忽然闻到股汗酸味——跟小时候姆妈褂子腋下的味儿一模一样。那年他拖着残腿用木凳一步步挪着去上学,姆妈总倒着走在前头三步远,补丁摞补丁的裤脚磨成了流苏,活像田埂上招摇的狗尾巴草。这会儿灵堂的蜡烛火苗直晃,那破布条子似的补丁影子,竟在棺材木纹上显了形。
"姆妈你瞧好!"学林突然举起作协的红头信笺,纸角让蜡烛火"嗤"地燎出个月牙印。焦黄的边儿卷着,跟姆妈背他时棉袄肩上汗沤出的盐碱圈一个样。外头雨点子砸得纸钱灰打旋,他忽然听见姆妈当年哼的小调:"囝囝莫怕痛,翻过梁就是学堂..."
第六章 军峰山的轮椅绑带
当秋天第一杯奶茶时候,陈学林来到军峰山景区采风,当轮椅在陡坡失控的瞬间,学林反手抠进岩缝的青苔里。登山绳在护林员肩颈勒出十字交错的深痕,像命运给勇者谋划出的九九八十一难一样。当向导说起汤显祖采风旧事时,骤雨正冲刷着他指甲缝里的青苔碎屑——那抹绿色成了他与这座赣东最高山签订的契约精神。
他身上带着录音笔,它收录的不仅是风声,还有轮椅金属支架与山岩碰撞的铮鸣。被绵绵秋雨泡皱的纸页上,"临川四梦"四个字洇出蝶翅般的墨痕,他忽然懂得残疾是种液态的砚台,唯有在颠簸中才能研磨出最浓稠的墨汁。护林员肩头渗血的绑带痕迹,后来被设计师烫印在《爱在人间》的封面,烫金工艺让伤痕呈现出岩浆流动的质感。

第七章 作协的红毯
2007年秋,抚州作协召开常务会议,与会作协领导评审了陈学林提交的入会申请材料,查阅了他二十年来在中央省市报刊杂志发表的诗词,散文作品,几位领导一致举手表决定,批准了学林加入市作协,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市作协会员。不知何时作协大门口突然长出条红毯。学林数着轮椅转动的圈数,在转第九圈时看见玻璃门映出的自己——白发的位置竟与二十年前母亲一模一样。
钢笔在会员登记簿上突然断墨。他蘸了蘸搪瓷缸里的麻姑茶,褐色的"林"字在宣纸上洇开,宛如六岁那年爬过文昌里青石板路时,膝盖在龟裂纹里拖出的血痕。作协主席递来青田石印章时,他左掌死死按住右腿的痉挛——这个动作让主席想起南丰傩戏里的"钟馗镇鬼",只是演员面具下的腿脚灵便,而眼前这条病腿已在轮椅上蜷曲了三十个春秋,这个动作让主席红了眼眶:"你刚才盖章的力度,够在文昌桥头临川四大才子石像基座旁刻上一首诗。"
中午的迎新宴上,红烧肉在铝盆里颤巍巍冒着油花。学林把第一筷红烧肉供在空碗里。午后的阳光透过碗沿的豁口直射得学林眼睛湿润,流下了热泪,此时学林想到在天堂里的母亲,想让母亲吃上这第一块红烧肉……
晌午的太阳光顺着碗沿的裂缝流到桌上,弯成当年木凳腿拖拽的弧线。墙角堆着作协刚发的精装文集,烫金封面映着月光,恍若童年漏雨的瓦檐上,那些闪烁的碎瓷片。
学林在艰难而崎岖不平的文学之路跌跌撞撞一路走来,当年颤抖的双手,如今已能稳稳握住命运的笔锋。从爬行时膝盖渗血的孩童,到作协红毯上从容签到的作家,三十载春秋里,他用木凳在黄泥地上划出的弧线,最终连成了通往文学殿堂的轨迹。正如他后来在自传中写道的:"残疾让我的身体跪着行走,而文学,教会了我的灵魂如何站立。"

第八章 《茉莉花吟》的明信片
在学林书房里,他妻子写的那沓泛黄的明信片,现仍静静躺在书柜最深处,每一张都印着淡雅的茉莉花纹样。红花擦拭着丈夫获奖的奖杯,目光落在这叠被时光浸染的纸片上,嘴角泛起温柔的弧度。
2003年深秋,学林刚完成中篇小说《断翅的鹰》初稿。某个凌晨,红花发现丈夫趴在书桌前昏睡,轮椅边散落着止痛药片。她轻轻拾起稿纸,看到满纸颤抖的字迹间混着汗渍——那是他强忍脊椎疼痛写下的文字。
去县城的土路颠簸不平。红花骑着那辆老永久自行车,车筐里装着刚摘的茉莉花枝,用湿毛巾小心裹着。后座绑着从县城
买来的明信片,淡青色底纹上印着工笔茉莉,每张都配着不同的诗句。路过石桥时,她停下车,把被汗水浸湿的刘海别到耳后,突然想起学林小说里写过的:"爱是暗夜里的萤火,明知照不亮整片黑暗,却依然固执地闪烁。"
匿名投稿的第三个月,她特意换了家邮局。柜台后的老邮递员推了推老花镜:"姑娘,这字迹眼熟啊。"红花心跳漏了半拍,却见他指着明信片角落的茉莉花钤印——那是她用学林的印章蘸了红墨水盖的,一朵绽放的茉莉,花心藏着个极小的"林"字。
从此每个周末,她都会用娟秀的字迹抄录丈夫作品的精彩段落,匿名寄往《临川文艺》编辑部。编辑们被这些"神秘投稿"打动,却不知这些文字出自一位轮椅作家之手。
"为什么要这样做?"学林发现秘密后眼眶发红。红花正为他按摩痉挛的双腿,轻声说:"就像茉莉,不需要张扬,自有芬芳。"她至今记得丈夫听完这句话时,颤抖的手紧紧握住了轮椅扶手——那是他准备创作长篇小说的决心。
2025年《轮椅上的星空》已完稿在修攺润色中,红花在文稿发现夹着的明信片。学林用他们初见时的虹桥照片制成卡片,背面写着:"我的文字能站立,是因为始终有你的双手托着。"
此刻窗外的茉莉开了,红花将最新出版的《陈学林诗歌集》放进书柜,手指抚过那些明信片。三十年来,这些纸片记录的不只是文字,更是一个平凡女子用双手为爱人搭建的文学天梯。
秋日的晨光,通过窗帘直射进客厅,在地板上投下暖暖的阳光。红花轻手轻脚地推开书房门,发现学林又一次伏案到天明。轮椅的橡胶轮胎在地面压出深深的辙痕,止痛片的铝箔包装被指甲抠成了月牙形。她蹲下身,拾起飘落在地上的诗稿,看见"断翅的鹰"四个字被反复修改的痕迹,纸缘还沾着红茶渍和——她指尖一颤——暗红的血点,那是丈夫咬破嘴唇留下的。
深秋的夜雨敲打着铁皮屋檐。红花在灯下为学林按摩痉挛的小腿,指尖触到他腿上因久坐形成的压疮,新长的肉芽组织泛着不健康的粉红色。学林突然抓住她的手,轮椅吱呀作响地转向书柜,从《追忆似水年华》的书页间抽出一张虹桥照片制成的明信片。背面新添的笔迹力透纸背:"你让我的文字长出翅膀,而自己甘愿做那片托起翅膀的风。"
此刻,新书的油墨香在晨光中浮动。红花发现最新出版的《陈学林全集》扉页上,编辑特意保留了那些明信片的手写体批注。她摩挲着纸页,忽然听见院子里传来轮椅的声响——学林用笨拙地往新买的明信片上盖那个茉莉印章,准备寄给偏远山区的文学爱好者。阳光穿过茉莉花丛,在他斑白的鬓角投下细碎的光影,就像三十年前那个在虹桥书店初见时,落在少女红花脸上的红晕。
(末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