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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豆地
作者:张玉梅
我的梦，就扎根在兴安山那边那几亩黄豆地里。八零后，下岗女工，租下这几亩薄田时，心里揣着的不只是种子，更是儿子未来大学教室里的一张课桌。可现实却像兴安岭上刮过的风，冷硬无情——连续三四年，人工费、种子、化肥，一笔笔投进去，收上来的黄豆却连成本都裹不住。今年，我站在田埂上，望着刚出苗的豆苗，心里像揣了块兴安山的石头，沉甸甸的，又带着一丝不敢言说的希冀：这一季，能不能让我喘口气？能不能让儿子稳稳地坐在大学教室里，不用再为学费愁得整夜整夜睡不着？
清晨五点，天刚蒙蒙亮，我就踩着露水进了地。露水打湿了裤脚，冰凉刺骨，可手里的锄头却握得滚烫。这几亩地，是我从东家借、西家凑，才勉强租下来的。第一年，满怀希望，像伺候孩子一样侍弄它们。可天不遂人愿，一场倒春寒，豆苗冻得蔫头耷脑；好不容易缓过来，又遭了蚜虫，叶子啃得千疮百孔。收上来的豆子，卖了钱，连买种子的钱都不够。第二年，第三年……仿佛陷入了一个解不开的死循环：投入，亏损，再投入，再亏损。丈夫在工地摔断了腿，家里的顶梁柱塌了半边，所有的重担都压在我一个人肩上。夜里，听着儿子在灯下写作业时压抑的咳嗽声，我常常在黑暗中睁着眼，泪水无声地浸湿了枕巾。我不怕累，不怕苦，我怕的是，怕的是儿子那点微弱的光，被这无底洞般的债务和贫瘠彻底掐灭。
今年，我咬咬牙，换了更抗虫的种子，又咬牙请了一天工，把地深翻了一遍。每天天不亮就去地里，拔草、松土、浇水，太阳晒得脊背发烫，汗水滴进泥土里，瞬间就不见了。有时蹲在地里，看着那些嫩绿的小苗，心里会涌起一种近乎悲壮的执拗：它们得活！它们必须活！它们活了，我儿子才有书念！这念头像兴安山深处的溪流，无声却执拗地流淌着，支撑着我佝偻的脊背在田埂上一次次弯下又挺直。
黄豆开花了，细碎的白花星星点点，在绿叶间悄悄绽放。我蹲在田埂上，手指轻轻拂过那些细小的花蕊，仿佛能触到儿子未来的书页翻动声。风从兴安山那边吹来，带着松针和泥土的气息，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远方的气息——那是儿子梦寐以求的大学校园的气息。我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这气息吸进肺里，化作继续前行的力气。
收豆的日子终于到了。镰刀在手中翻飞，豆荚在阳光下炸开，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像无数个微小的希望在歌唱。金黄的豆子从豆荚里滚落出来，饱满、圆润，带着阳光的温度。我把它们一颗颗拾起来，捧在手心，沉甸甸的，压得掌心生疼，却又暖得发烫。卖豆那天，我攥着那张薄薄的存折，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数字不算多，但终于，终于覆盖了成本，还多出了一小截——那一小截，足够支付儿子下一季的学费了！
我站在空了的豆地里，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兴安山的脚下。风依旧在吹，带着收获后的宁静和一种沉甸甸的踏实。我知道，生活不会一夜之间变得轻松，债务还在，丈夫的药费还在，儿子未来的路还很长。但此刻，站在这片曾让我心碎又让我重生的土地上，我心里却像兴安山脚下那条解冻的小河，开始汩汩地涌动着一种久违的、微弱却真实的暖意。
我的梦，还在兴安山那边的黄豆地里。它不在天上，就在我脚下这沾满泥土的田埂上，在我手中这把磨得发亮的镰刀上，在儿子收到录取通知书时那惊喜的眼神里。它不在远方，就在这日复一日的劳作里，在这汗滴禾下土的坚持里，在这平凡土地上开出的、属于母亲的、倔强而沉默的花里……！
张玉梅，医生，《文学与艺术签约作家》《新时代诗典》签约诗人。伊春市作家协会会员，伊春市诗词协会会员，黑龙江省诗词协会会员，喜欢格律诗，在龙风华东大区担任总院长。
在《伊春市诗词协会》《上海华高诗词》《都市头条》《海外平台》《北方雅韵诗社》《双髻山风雅诗社》《黄陂木点诗社》《东方集賢堂》《中国林都红松诗社》《伊春散曲社》《黑龙江省散曲社》《兴安塔诗社》《世界楹联中国诗人作家网》等多家平台发表作品数千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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