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过后，秋日总浸在雨雾里，那雨丝细得像纺了半季的纱。校园错落的银杏、香樟和红砖楼，都被画进了朦胧里。

直到今早，风忽然换了性子，卷起最后几缕潮气，往天边散去，雨纱帘才算被彻底揭下，天晴得竟然这样透彻，素描出深秋里少有的青蓝色，干净得不杂一颗尘粒，极致的，连那么一丝云絮都舍不得挂。

沿银杏拥立的书香路，往南湖走。

风来得轻，先是绕衣领飘忽，忽又往眉眼间撩凑。风，不是雨天那种腻人的凉，是带着阳光温婉的软，拂过脸颊时，像有柔的指尖轻轻触碰。地上还留有雨泽浅痕，银杏叶铺在水洼里，黄得透亮，风一吹，叶尖沾着的水珠，倏然滚落进土里，竟还带起一点泥土的甜腥。

忽然间，有阳光从枝桠缝隙漏下来，不是直直地砸在身上，是有灵性地“倾”下来的，像谁拨开叶的金箔，往枝叶缝隙倾注的灵力，碎光如流，顺叶脉滑下，落在袖口、发梢，又钻进长衣的经纬里，也斑驳涂了满满一地。

起初，阳光落在身上，只是一点点的暖，慢慢竟在肌肤上化开来。此时，没有燥气，竟是软乎乎的松懈，光顺着毛孔往肤里渗，往心房处钻。一不小心，连想法都跟着暖了起来。

 来到南湖边，我蹲下身来看池水。里面映着天的青、柳的倦、银杏枝的脊、叶的黄，还有暖阳跳乱时光的碎影。风再吹时，水纹晃出涟漪的幅射。跟着，影子便动了，像要把这个深秋的晴日，都揉进这一汪湖里。

几只白鹅在水的中央卧浮着，几声亮嗓，惊得小鱼向这边游过来。小鱼张开的嘴巴，几欲咬住光的碎金。小鱼的努力，醉了秋日揉和的气场，于是，小鱼的肤色也多了红的羞意。

雨后秋日忽来的阳光，是脆生生的，是季节洇开的本色，以一种天性的缓和柔，撩起枝上的麻雀，却没有惊散这视野里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