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印象小埠》（组章）



□子曰
 
第一章 归乡的根脉
 
那是黄土山上的一场梦
被初生牛犊的蹄声踏醒
乙丑牛年，他带着生态学的行囊
从云南的雨林返回郴州的荒丘
 
古埠村的巷陌蜷缩在蒿草深处
河水干涸，鱼虾寻迹
连孩童的读书声也碎成瓦砾
 
他说：“若家乡的山岭荒秃
学术成就再高，不过是纸上的虚名”
 
于是，祖屋成了第N个项目部
锄头与蓝图在晨曦中碰撞
惊飞了留守老人眼里的疑虑
 
命运曾夺走他三岁女儿的笑靥
办公室的沙发夜夜浸透泪痕
生死无常，名利如烟
他将父辈的骨血埋进故土
任根系连通血脉，长成一片青草地
 
“人若欠你，天也会还”
这句誓言，是写给荒山的战书
更是对股东们沉甸甸的歉意
 
十几载春秋，他卖尽四十五处房产
温哥华留给女儿的学区房
或许最终化作污水处理厂的一根管道
 
第二章 荒山与荆棘之路
 
村民的沉默比黄土更坚硬
理事会成员盯着规划图
仿佛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
有人低语：“利益要先摆在桌面”
 
一块宅基地能吵到鸡飞狗跳
宁愿让耕地荒芜，也不允它重生
 
他想起鲁迅的话
“在中国搬动一张桌子，也要流血”
而他的血，渗进苗木合作社的账本里
亏了一百万，却买来一堂课
小农经济的意识，需用法治的犁铧深耕
 
政策的风向标总在突变
高尔夫球场的草皮被铲除时
他正喝着第二十七吨白酒中的一杯
那是为应付考察攒下的“人情债”
 
限墅令、大棚房整治、税案调查……
每一次折腾，都像在荒山上凿井
水未出，人已唇焦舌敝
 
纪检干部翻遍账本，惊叹
“这企业竟干净得像莲湖的水”
他笑答：“因我是小埠的儿子
逃不了，也不愿逃”
 
第三章 受难与重生之光
 
2019年，灾难如连环马踏过
林地砍伐的顶罪者锒铛入狱
足球场的草皮被翻出黄土
财务室的电脑被整车拉走
 
老母亲在腊月摔断腿骨
说这是本命年替儿子挡灾
 
他却在那年写下
“人生一世，草木同枯荣
多大的福，就得受多大的苦”
 
直到检察院下达“无罪不诉”的文书
他才在禅院点燃一支烟花
看它划破夜空，如释重负
 
远恒佳学校的夯声响起时
荒山终于等来了它的黎明
4800个学位、北湖机场的航道
“郴州副城区”的蓝图……
 
昔日阻工的村民，成了旅游公司的股东
古村新建的住房面积
比过去五百年加起来还多一倍
 
他说：隧道尽头的光
是让乡下人变成市场人、法治人
 
而他自己，仍住在莲花禅院
与一尊瘦骨嶙峋的“苦难佛”对望
 
第四章 土地不会辜负
 
年会颁奖礼上，他念出优秀员工的名字
法务团队顶住风波
绿心童乡的抖音视频播放几千万次
物业公司竟在逆境中盈利
 
这些名字，是他用胸膛捂热的火种
“重生不是奇迹，”他说
“是像打井一样，坚持到水涌出的那一刻”
 
如今，南岭生态城的晚风中
游客漫步在鹿鸣溪谷
仿佛从明清古巷一脚踏进美欧的小镇
 
而他的传奇，仍在小埠的祠堂里
以乡贤的身份，续写“立人”的史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