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广东省中山图书馆与江门恩平两级政协合编的《中国航空之父冯如研究》中,曾引述美国资深记者乔治·格·卡拉肯的权威报道《他要为中国龙插上翅膀》,还原了一段关乎中国航空先驱人生抉择的历史图景:当冯如在奥克兰多次完成自制飞机飞行表演后,清政府已向这位名动海外的华人发明家发出召唤,盼其携技归国为军队装备飞机。彼时舆论多认为,冯如在后续飞行表演后,必将跻身清廷官场身居要职,继而主导军队航空力量的建设——这般预判,在当时的社会语境下并非空穴来风。
“升官发财”本是封建时代多数士人的终极愿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的背后,恰是“登科入仕”方能光宗耀祖、积累财富的现实逻辑。作为中国首位飞机研制者与试飞成功者,冯如以“携机归国”的壮举奠定了行业先驱地位,若应清廷之召步入仕途,既是时人眼中的“顺理成章”,更是无数人艳羡的“青云捷径”。但百年前的冯如,却以截然不同的选择,在历史长卷上写下了掷地有声的答案。
外媒的报道为这段抉择留下了鲜活注脚:“中国唯一的飞行家和飞机制造家冯珠九(即冯如),现正在太平洋上向祖国行进。他的两架双翼飞机被木板封装,置于甲板之下。”历经三载潜心钻研与反复试验,冯如践行着“以航空之技报祖国”的初心,踏上归途。报道中亦提及,时人预判他抵港后将获清廷高官接见与厚赏——这份“预判”,更反衬出冯如后续选择的难能可贵。
作为中国航空事业的奠基人,冯如对飞机的每一处构造皆了然于胸。他的成就之所以震撼时代,正因这一切源于“无外人相助”的独立开拓:自绘图设计、制作试验模型,到逐件装配成性能优越的飞机,全程皆由他与一群志同道合的华人青年共同完成。他们怀揣着“以航空强国”的抱负,在异国的实验室与田野间执着求索。就在第二架飞机着手制造之际,冯如收到了来自祖国的召唤电报——彼时他的成就已跨越太平洋传回故土。面对这份邀约,他应允归国,却未曾将“入仕当官”纳入归途的盘算。
2023年8月,恩平举办冯如航空嘉年华无人机灯光秀。徐卫良摄
当冯如乘轮驶离旧金山码头时,送行的仅有几位并肩奋斗的研制伙伴。外媒特别记录下这位发明家的行事风格:“他从不猎取声名与公众注意,三年研制中坚决拒绝新闻界介入,甚至不愿他人为自己与飞机拍照。”这份对名利的淡泊,早已为他日后的人生抉择埋下伏笔——他所求的从非个人的功名利禄,而是让中国航空事业在世界舞台上拥有一席之地。
归国后的冯如,很快面临着清廷广东官员的“软硬兼施”:先是以高官厚禄相诱,欲将这位航空奇才纳入麾下;诱劝不成,又以权势相胁,试图扭转其心志。但冯如始终不为所动,心中早已锚定了更坚定的方向——他选择投身孙中山领导的辛亥革命,以航空之技助力民族独立与人民解放。当广东革命军聘其担任飞机长时,明知这是时刻与危险相伴的职业,他却毫无犹疑地扛起重担;即便试飞任务九死一生,他亦从容驾机升空,将个人安危置之度外。
在“当官”与“事业”的十字路口,冯如的选择从未有过半分摇摆:面对高官厚禄的诱惑,他视若浮云;听闻人民事业的召唤,他挺身而出。这种“非关名利、唯念家国”的抉择,恰是这位航空先驱精神境界的最佳注脚。
回望百年,冯如的选择犹如一面明镜,映照出不同人生追求的境界分野。有些人稍获一技之长,便汲汲于争名夺利、谋求官位,将个人得失置于国家发展之上;而冯如始终以“航空强国”为己任,把个人理想融入民族命运,即便手握足以换取高官厚禄的“独门技艺”,却从未想过以此作为个人进阶的筹码。他所求的,是让中国摆脱“无航空”的落后局面,是让同胞不再受“有国无防”的欺凌,是让华夏大地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冲天之翼”。
这种选择的背后,是深植于血脉的家国情怀,是超越个人得失的理想追求。冯如深知,官位带来的一时荣光终会消散,唯有将技艺奉献于国家需要、人民福祉,才能成就真正不朽的事业。他用自己的行动证明,真正的先驱者从不是追名逐利的投机者,而是心怀家国、勇担使命的践行者。

如今,当我们仰望蓝天,看着中国航空事业从无到有、从弱到强,从“两弹一星”的惊天壮举到“大飞机”翱翔苍穹,冯如当年的选择愈发彰显出沉甸甸的分量。他所拒绝的,是个人的安逸与虚荣;他所坚守的,是民族的希望与未来。这种“舍小我而利天下”的精神,早已融入中国航空事业的血脉,成为一代代航空人砥砺前行的精神源泉。而冯如那“不为当官扰、只为家国飞”的赤子之心,也永远镌刻在中国航空史的丰碑之上,提醒着每一个后来者:何为真正的理想,何为生命的价值。
冯创志,曾任恩平报社社长、总编辑,恩平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恩平市贸易局长,恩平市外经贸局长,恩平市发改局长。退休后至今被聘为中央和省驻江门记者协会高级顾问;恩平市红色文化研究会会长,恩平市冯如文化研究会创会第一副会长。2015年被中国创新管理研究院聘为客座教授;国内多家主流媒体专栏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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