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明

      今晚的长沙，风是润的，裹着深秋特有的潮气，吹在脸上不凉，反倒有些软乎乎的。小区门口的路灯刚眨亮眼，手机就响了，是杨松林老兄的声音：“在家不？给你送本书。”我感动得直往门口小跑，远远就见松林兄站在花坛边，路灯影子落在月季花丛里，他手里捧着本新书，封面上“春雨点点入地”五个字，墨色像浸了水似的温厚，倒比眼前的秋夜更添几分软和。

​​      松林兄是我毛泽东文学院第十九期同学，长沙砂子塘小学老师。五年前也是这样的时节，我们来自三湘四水的63位文学青年聚在长沙，二十天里听专家讲文章作法，课后围着茶桌谈诗论字，情谊就像桌上的茶水，慢慢温着，悄悄就浓了。遗憾的是，我们同住一座长沙城，微信里常聊几句近况，电话也打过不少，见面却总差着点缘分——我曾在他任教的砂子塘小学外拨电话，他说正带着学生排节目；去他支教的石桥村附近办事，又听说他下乡调研了；他也路过我小区几回，电话打来时，我偏巧在外地出差。

​​      一晃五年，快得像风吹过窗棂。今晚总算见着了。他把书递过来，纸页带着些新墨的气息，我赶紧摸出自己的《追寻沈从文的足迹》回赠，两本书在路灯下轻轻碰了碰，倒像替我们补上了那些错过的见面礼。停在路边的白色轿车里，他爱人“霞”探出头笑，话不多，只点头问好，那笑意温温和和的，竟与松林兄的笑容一个模样，瞧着就亲切，像见着老熟人似的。

​​      我们沿着人工湖慢慢走，湖边的樟树落了些叶子，夜风卷着桂花的芳香飘过来，沁人心脾。松林兄说，这本《春雨点点入地》是2022年到2023年支教时写的，一百篇日记，全是石桥村小学的日常。巧得很，石桥村离他四十多年前读的半边街村校，不过二三十公里路，当年的半边街村校也是六个班、十多个老师，只是缺书少笔，老师全靠讲故事给孩子们解闷；如今他去支教，总想着多给孩子带些好书，世界读书日那天，自掏腰包给一百个学生每人送了本童话，每本都认认真真写了赠言。

      ​​“孩子们也给我写了好些信。”说这话时，他眼里亮了亮，像落了星子。在这人人刷手机的日子里，那些带着铅笔印、折着角的信纸，确实比什么都金贵。我随手翻了几篇日记，句子都短，却没有一句虚话，字里行间全是对孩子们的疼惜，对教育的那股实心劲儿，读着就让人心里发暖。

      ​​我们边走边聊，没聊什么大道理，只说些文学里的细碎事，家常里的小日子。他说自己不会开车，一年支教的路，全靠爱人“霞”接送，语气里没有半分抱怨，只有平和的踏实和家庭的温暖。

​​      分手时，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一直铺到湖边的石阶上。送松林兄上了车，和“霞”打了招呼，看着汽车远去，我才捧着《春雨点点入地》往回走，书页间像藏着细碎的雨珠，轻轻落在心上，舒服得很。我想，松林兄送来的哪里只是一本书，分明是我们五年情谊的见证，是一个老师捧出来的真心，更是这秋夜里最实在、最暖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