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布盒里的月光

干一/甘肃

褪色的蓝布，从衣柜深处滚落

撞开一盒缝着的旧时光——

几枚顶针，一团团棉线

是岁月没扣紧的慌张

指尖抚过黄铜顶针的亮

就碰响了童年的冬夜

灯光在母亲发间流淌

她捏着布，指尖捻着针

顶针轻轻一顶

“噗”的一声，针尖挑亮满室暖光

我趴在她腿上，数额角晃动的发丝

看她把线结拆了又打，将时光缝得平整

浅灰毛线蜷在盒底，缠着时光的凉

那年她的手开始发抖

织到一半的袖子，悬在半句承诺上

“等我好点”——风穿过病房

吹成了散在空气里的轻响

后来我试着拿起针

毛线在指尖打了个结，遮住了台灯的亮

拆了又织的纹路里，全是学不会的模样

如今它立在书柜上，盛着月光

加班归来的夜里，我总爱打开盒盖

看顶针映着月光的细痕

仿佛又听见那声“噗”

看见她垂着发丝的模样

原来母亲从没有走远

她藏在每道磨亮的纹路里

藏在没织完的毛线中

我把未织完的袖子，叠进月光

从此我的针，便跟着她的呼吸轻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