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秋母亲灶火里的玉米棒子
文/王博太
今年的天气很奇怪,春夏之际干旱酷热,秋冬之际阴雨连绵。秋收季节,许多人家的玉米棒子就遭遇了水害。对于依靠三年两料庄稼过光景的农人而言,称得上灾害年景了。我带着悯农的惆怅,却回想起三十年前秋收季节,母亲灶火里的玉米棒子来了。
那时的秋收季节,也有爱下雨的年份,那雨水也似这般浇灌透了天地。庄稼地里成熟的玉米棒子要抢收回家。我已经十三四五岁了,学校里还会放几天秋忙假,便要随父母拉着架子车到责任田里去掰玉米。玉米成熟以后,叶片就失去绿色,变得枯黄,显得玉米棒子更突兀,淋在雨水里,仿佛盼着农人带它回家的样子。父母亲手挎竹笼,从地里头往地头间移动,一颗一颗地掰下玉米棒子,先装进竹笼,竹笼盛满后,再提着竹笼倒进架子车厢,车厢装满,再装进蛇皮袋子里,直到架子车上垒得小山似的。
一家人将装满玉米棒子的架子车,从地里往上地头前的田间小道上移动。车轮子陷落在泥土地里,车辙里灌着雨水。我蹶着屁股鼓起吃奶的力气,希望帮父亲将架子车上的秋收庄稼运回家中。只见那架子车轮扭捏着不愿意前行。雨水滴答着,淋湿了我的屁股蛋子,衣裤贴在皮肉上,冰凉的感觉,头上却冒着热气,口中喘息声题不断。不知道我的力量发挥出作用,还是父母亲拼命将架子车拉出泥地,终于到田间地头生产路上了。尽管还有泥水却不再稀软,平地上的架子车轮也变得格外轻快,总算冒雨运回到家里来了。一车拉不完,再拉一车,再拉一车,一直到颗粒归仓。
那时,拥有的责任田竟然好几块,西岸子,东岸子,北岸子,官桥头,这些地方分别有一亩、二亩的土地,全家人总共有六亩田。爷爷还在世,他在北岸子的自留地里种烟叶。烟叶和玉米同时成熟。抽旱烟锅子的爷爷种烟,主要是满足自己的口福。玉米棒子成熟后,剥下来的玉米须,可以辫成绳,取名为火绳,供爷爷抽旱烟锅子就火用,能节约火柴。屋檐下的玉米棒子堆成山,爷爷坐在板凳上剥玉米,旁边的火绳闪着微火星,袅袅的细烟弥漫着。

已经是傍晚时分,母亲在灶台前生火做饭。这个时候,我最期盼和喜爱的事情,就是帮母亲拉风箱,灶火的火堂里放着没有完全成熟的嫩玉米棒子,那是母亲提前从玉米堆里捡出来,用灶火烤熟了,格外地香甜。我会拉风箱烧火,却把握不住灶堂里的玉米棒子,稍不注意就会烧焦,让母亲用烧火棍及时翻转几回,焦黄的烤玉米棒子,从灶堂里刨出来。我便用玉米却却裹着烤熟的食物,不怕烫手,不怕烫嘴,一粒一粒剥下玉米豆,吃到口唇间,那样的温热香美,却是记忆里不再有的味道了。
深秋母亲灶火里的玉米棒子最为香美,却已经是三四十年前的味道了。如今,吃烤玉米棒子的机会也不少。城里的超市,高楼前的门首,地铁的出入口,总能看见或者碰到卖嫩玉米棒子的,但是无论自己烧烤还是别人烤熟吃现成,全都没有我少年时的烤玉米味道了。曾经回老家的地头去找寻这样的情景,都已模糊得无影无踪。只有年迈的母亲还是见面后就问吃问喝,她却再没有像我讨要烤玉米棒子时,麻利地帮我捡嫩玉米,并放在灶堂柴火边,用烧火棍灵活地拔转着,十分考究,百般耐心地,为孩子烤熟,看着孩子们吃下肚去,虽然是这般简朴的美食,却让孩子感受到人间亲情,那不刻意间的爱意,化作炊烟袅袅,飘散在儿时记忆中的深秋。
王博太,九峰人,现居长安城南,周至作协会员,周至县历史文化研究会副会长,首阳山魁星文学社《耿河》社刊主编,热爱文学,文化学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