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我踏着晨雾捧着养了10年的乌龟，来到了河边。

       “老伙计，你跟了我10年，现在河水清了，该送你回家了。”我自言自语，把龟放入河水。龟迟疑一会儿，缓缓沉入水中。

       这时我眼角有些湿润。不由地想起10年前，也是在这里，可那时河水泛着酸臭味，死鱼白肚朝天。我捞起这只奄奄一息的乌龟时，它右前爪已溃烂。从此我给它换药，喂食，跟它说话，逗它玩……乌龟总是伸长脖子，憨憨的，像似懂非懂的样子。

        如今不同了。3年治污，河水变清了，政府竖了“生态示范区”的牌子。电视里天天宣传“保护母亲河”。是时候送它回家了。

       我正要转身回去，忽然看见那龟又浮出水面，快速游回岸边。它爬到我脚边，咬住了我的裤脚，往水里拖。

        舍不得我吗？我笑了，却又疑惑，它可从来没这样焦躁不安过。

        我蹲下身，抚摸着龟壳，老伙计，你得走啦，河里才是你的家。

       老龟却用力地拖拽我的裤脚，眼中似有急事。我察觉异常，发现龟在看我身后远处。

       我回头望去。雾气渐散，对岸轮廓清晰起来。那根新建的巨大排污管，像条巨龙匍匐入河。可是管口处，隐约可见一抹灰色东西缓缓流出，与周围碧水对比鲜明。

        我愣住了。想起上周新闻：对岸工业园区“保障经济，特许生产”；想起领导剪彩时说的“达标排放……”。

       龟还在不停地拽我。

       我缓缓站起来，望着对岸。然后，我又慢慢蹲回河边，向龟伸出了手。

       龟松开裤脚，又慢慢爬回了我的掌心。

       我捧着龟，坐在河边。对岸的排污管在晨光中泛着冷冷的光，脚下的河水依然平静地向东流。

 作者简介：

       程纪农，山东省临沂人。临沂市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小小说学会会员，四川省闪小说专门委员会委员。有散文，小小说，闪小说等作品，散见于国内外十几家报刊杂志和网络平台。曾在全国征文大赛中多次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