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棘
文||轩源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几乎要错过这一片倔强的金黄。它们就那样静默地立在塞外的风里,枝条交错着,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一颗颗饱满的果实举向天空。那是一种怎样的黄啊——不是江南稻田温软的黄,也不是秋菊矜持的黄,而是一种被风沙磨砺过、被烈日淬炼过的、带着碎金般质地的光芒。它们密密匝匝地缀在枝头,像一群挤在一起取暖的精灵,在苍茫天地间,兀自明亮着。
这里的土地是吝啬的。抬眼望去,远处是稀疏的树木,更远处,电线杆牵着纤细的线,孤独地伸向天际。脚下的草早已枯黄,土地干裂,仿佛一切生机都被这旷野的风抽干了。可沙棘偏不。它的根,想必是深深地扎进了这片贫瘠的土壤,甚至能从石缝里汲取养分。那狭长的叶子,边缘已微微卷起,泛着些疲惫的绿意,像是久经沙场的老兵,铠甲上带着斑驳的痕迹,却依然挺直着脊梁。它从不选择肥沃的园囿,只在最荒凉、最被遗忘的角落,安安静静地生长。
我走近一株,细细端详。那些小果子,圆润得像玛瑙,挨挨挤挤的,几乎要把纤细的枝条压弯。阳光照过来,它们便成了半透明的,内里仿佛流淌着浓缩的阳光与蜜糖。可你若伸手去碰,指尖传来的,却是果皮紧实的韧劲。我忽然想,这每一颗果实的成熟,该是一场多么艰难的远征。它要熬过春日里挟着沙砾的狂风,要顶住夏日毒辣的日头,还要在秋霜冬雪来临之前,拼命地将所有的苦涩与酸辛,都酝酿成这满枝的甘甜。它不与桃李争春,不与松柏争奇,只在这人迹罕至处,完成自己生命的仪式。 风过处,枝条轻轻摇曳,那满树的“小灯笼”便簌簌地晃动起来,像是在窃窃私语。它们诉说的,或许是关于坚守的秘密。在这片广袤而略显荒凉的土地上,沙棘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宣言。它无需柔美的姿态取悦谁,也无需甜腻的香气吸引谁,它的价值,就在于它的坚强。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倔强,是明知环境险恶,却偏要活出个样子来的那股子劲儿。它让我想起那些世代生活于此的人们,脸上刻着风霜的印记,言语朴实,内心却同样有着这般不屈不挠的火种。
古书中记载沙棘“基径尺许,枝叶繁茂,春夏开花,秋实如珠”。文字是冷静的,唯有置身于此,才能真切地感受到,这“秋实如珠”背后,是怎样一种磅礴而沉默的生命力。它不与繁华争艳,只与岁月抗衡。这塞外的精灵,用它满枝的灿烂,回应着天地的苍茫。它不是风景的点缀,它就是这片土地的灵魂。
离去时,我回头再望。那一片金黄,在湛蓝的天幕和褐黄的土地之间,愈发显得灼灼夺目。它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说:生命最动人的姿态,并非安逸中的绽放,而是在困厄中,依然能捧出全部的、甜美的光。
作者简介:
赵景阳(轩源),男,1964年生,河北省人,中共党员,会计师,国企集团高管。
酷爱中华传统文化,诗歌爱好者,收藏爱好者,周易爱好者。业余进行诗歌创作,作品散见于都市头条,中华赵氏诗词等平台。
2023年8月荣获都市头条井冈山群第二届“十佳明星作者”荣誉称号;同年10月荣获历届十佳明星作者“争霸赛”三等奖第③名荣誉称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