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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 中 秋
文/戴恭义
桂香漫进窗棂时,我正坐在藤椅上翻一本旧相册。照片有些泛黄,边角微微卷起,最上面那张,是父亲抱着幼时的我,站在老屋的石榴树下。父亲穿着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笑得露出牙,而我手里攥着半块月饼,嘴角糊得都是渣。
风带着凉意,从敞开的窗户钻进来,掀动了相册的纸页。我伸手按住,指尖触到一张更旧的照片——那是父亲和母亲的合影,背景是老屋的小院,月亮又大又圆,悬在院中的老槐树上。母亲穿着碎花布衫,手里端着个白瓷盘,盘子里是码得整整齐齐的月饼,五仁馅的,表皮上还印着模糊的“中秋”二字。父亲站在她身边,手里举着个酒瓶,脸上带着几分醉意。
那时候,中秋是父亲最看重的节。头几天他就会去供销社排队,买回几包月饼,藏在橱柜最上层,不让我们这些孩子提前偷吃。到了中秋傍晚,他会搬张方桌到院里,摆上月饼、苹果、石榴,还有他泡的桂花酒。母亲则在厨房忙活着,炖肉的香气混着月饼的甜香,在院子里漫开来。
父亲酒量不好,却总爱在中秋这天多喝几杯。喝到微醺,就会指着天上的月亮给我们讲故事,说嫦娥住在月宫里,身边有只玉兔,还有个叫吴刚的人,一直在砍桂树。我们仰着脖子,盯着月亮,总想找出嫦娥的影子,父亲就笑得更欢了:“等你们长大了,说不定能坐着飞船去月亮上看看呢。”
后来,父亲走了。那年中秋,院子里的方桌空了一角,母亲摆月饼时,手微微发颤,摆了好几次才摆整齐。她没像往常一样催我们吃,只是望着月亮,轻声说:“你爸以前总说,月亮照着的地方,就是家。”
如今我也退休了,搬离了老屋,住进了带电梯的楼房。阳台不大,却也摆了张小桌,上面放着儿女买的月饼——有流心的、蛋黄的、冰皮的,花花绿绿,包装精致,比当年父亲买的五仁月饼花哨多了。
我拿起一块冰皮月饼,咬了一口,凉意顺着舌尖漫开,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是少了父亲讲故事的声音?还是少了老屋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影子?
手机响了,是孙子打来的视频电话。屏幕里,小家伙举着块月饼,奶声奶气地喊:“爷爷!你看月亮!好圆好大!”他身后,儿女正忙着摆桌子,儿媳手里端着盘刚切好的水果,笑着说:“爸,我们准备开吃啦,你一个人在家别亏待自己。”
我笑着应着,举着手机走到阳台,让他们看这边的月亮。视频里的月亮和我头顶的月亮,明明是同一个,却好像被屏幕分成了两半,又在彼此的目光里,慢慢合在了一起。
挂了电话,我拿起父亲留下的那个白瓷酒杯,倒了点桂花酒。酒液在杯里晃荡,映着天上的圆月,恍惚间,好像又看见父亲站在老槐树下,举着酒瓶,笑着说:“这月亮,照着咱们呢。”
风又起,桂香更浓了。我抿了口酒,舌尖泛起微甜的暖意。原来中秋的滋味,从来不在月饼的花样里,而在心里那点念想里——是父亲讲过的故事,是母亲摆月饼的模样,是隔着屏幕传来的、孙辈的笑声。月亮还是那轮月亮,照着老屋的旧址,也照着此刻的阳台,照着一代又一代人,把日子里的暖,悄悄传递下去。
这就够了。
总 编:王立春
副总编:魏赋光
主 编:戴恭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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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审:周 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