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丹枫映水忆画魂
悼念满族书画家傅丹枫先生
文/张绍钟
秋风吹过松花江畔,岸边的松树抖落几片松针,像极了先生笔下常有的笔触,清劲,却带着温润的烟火气。听闻傅丹枫先生驾鹤西去的消息时,我总忍不住想起他的《松花江放船图》,画里的船夫正摇着橹,水波漾开,仿佛要把这位生于吉林、长于吉林的满族画魂,轻轻送回他一生眷恋的白山松水间。
1940年的吉林城,该是裹着霜雪的模样,傅丹枫先生便在这片土地上睁开了眼,此后八十余载,他的画笔从未离开过脚下的关东大地。师从齐白石弟子王庆怀,又得鲁迅美术学院孙恩同教授指点,先生的笔墨里,既有文人画的雅致风骨,又藏着东北山水的雄浑气魄。他像一棵扎在黑土地里的老松,把根深深扎进地域文化的土壤,再用枝叶去触碰艺术的天光。
《松花江放船图》成了吉林人心中抹不去的印记,也成了这座城市递向外界的一张文化名片。画里没有名山大川的盛景,只有松花江日常的模样:或许是晨雾里的一叶扁舟,或许是岸边洗衣的妇人,或许是夕阳下归航的渔船,那些细碎的生活场景,被先生的画笔定格,便有了穿透时光的力量。后来有人说,看这幅画,就像回到了记忆里的吉林,江水是暖的,风里都带着松花的香,这大抵就是艺术的魔力,能把地域的温度,变成人人可感的共情。
而《白山松水》百米长卷,更是先生给关东画派的一份厚礼。在此之前,少有人用如此宏大的长卷形式,去描摹东北山水的壮阔。先生带着画笔,踏遍长白山的林海,走过松花江的滩涂,把关东山水的雄奇、松涛的浩荡、雪野的苍茫,一一铺展在百米绢素之上。那不是简单的风景复刻,是他把对这片土地的爱,揉进了每一笔皴擦点染里,开创了关东画派长卷创作的先河。如今再读这幅长卷,仍能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生命力,仿佛长白山的风正从画里吹出来,带着松针的清冽。
先生的画,是有“根”的。他是满族儿女,血液里流淌着对民族文化的眷恋,笔下的山水便多了一份民族文化的厚重;他是吉林之子,目光里装着家乡的一草一木,作品便成了地域文化的鲜活注脚。那些被国内外博物馆收藏的作品,不止是艺术珍品,更是吉林文化、关东文化的载体,替这片土地,向世界诉说着它的故事。
除了画笔,先生肩上还扛着传承的责任。曾任吉林省民族画院执行院长、海南省国韵书画院院长,晚年又做起吉林市多个艺术协会的顾问,他从不吝啬自己的经验,像园丁浇灌幼苗般,把自己的技艺与心得,传给后辈年轻人。2021年,他还牵头参与创作百米书画长卷献礼建党百年,笔锋里的赤诚,丝毫不减当年。那些作为地方政府礼品赠予友好城市的作品,更成了文化交流的纽带,让关东艺术走出东北,走向更远的地方。
如今,先生走了,但他的画还在。松花江的水波里,仍映着《松花江放船图》的光影;长白山的林海间,还留着《白山松水》的墨韵。他把自己活成了吉林文化的一部分,像岸边的丹枫树,叶落之后,根仍在土里,滋养着后来的风景。
下次再到松花江畔,若看到有人对着江水作画,或许会想起傅丹枫先生,那位把一生献给白山松水的画者,早已把自己的魂,留在了这片他深爱的土地上。风过松梢,便是他留在世间的,最温柔的笔触。
煞尾张绍钟悼念付丹枫先生赋三首:
(一)
悼付丹枫先生
墨痕未冷笔先停,鹤唳秋空落晓星。
腕底云山留旧韵,笺中梅竹见孤馨。
半生醉里研丹碧,一夕风前失典型。
最是临池人去后,残毫犹带墨香青。
(二)
忆丹枫师遗韵
曾傍芸窗听授毫,先生挥麈气如涛。
松烟染纸山横黛,藤汁调朱菊傲霜。
卷轴尚留新墨在,琴台已少旧人操。
今朝再展丹青卷,泪落残阳照素缣。
(三)
哭丹枫书画家
艺苑星沉草木悲,丹青零落失宗师。
笔耕半世成三绝,名重千秋占一奇。
案上砚池余宿墨,窗前竹影忆挥毫。
从今谁复传心法,空对寒灯读旧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