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苏海军 编辑顾问范存宝)
又是一年中秋夜,明月高悬似玉盘,清辉漫过旧屋檐,也漫过我心底那片潮湿的思念。往昔此刻,院中月季花正浓,爸妈的身影总在灶台与餐桌间穿梭,锅铲叮当,笑声朗朗,四个姐姐和我围坐一团,剥着花生,争抢着月饼里那块最大的冰糖馅,喧闹声惊飞了枝头的宿鸟。
那时的日子啊,像浸在蜜里的新麦馍,每一口都饱胀着甜暖。父亲粗糙的大手会悄悄塞给我一颗珍藏许久的水果糖,母亲则把我们每个人的碗都堆成小山,眼睛弯成的月牙比天上的那轮还亮。我们挤在褪色的木椅上,听长辈讲老故事,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地上织就一片银霜,连时间都变得黏稠,舍不得匆匆流走。
可如今,门槛前的石阶依旧,却再不见那双布满老茧却温暖的手推开柴门;大姐杜做的梧桐木圆桌上仍摆着整套青瓷餐具,只是缺了两副熟悉的笑颜。风掠过空荡荡的椅背,带着月季花香钻进鼻腔,恍惚间,仿佛又听见母亲唤我乳名的声音,看见父亲举杯时微微颤抖的手——原来有些告别,竟这样猝不及防。
窗外的月亮还是当年的圆满,人间却已换了模样。四个姐姐各自奔忙,相聚成了奢侈的愿望。偶尔视频通话,镜头里的我们都笑着叮嘱对方保重,可挂断后,对着满桌丰盛的菜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那些曾以为永恒的热闹,原来最经不起岁月的揉搓。
今夜,我独自斟满一杯酒,敬向苍穹。月光落在杯沿,碎成点点星辰,那是父母慈爱的眸光吗?或是他们从未走远,正藏在云絮后面,默默看着我们长大成人,历经悲欢。我知道,生命的轮回如同潮汐涨落,相聚与别离本是常态,但这份刻骨铭心的牵挂,会随着每一个中秋的月光,生生不息地流淌下去。
或许真正的团圆,不在形式上的围坐,而在血脉相连的牵念之中。当我轻轻抚摸孩子柔软的头发,忽然懂得:爱不会消失,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如同这亘古不变的月亮,见证着一代又一代的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