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不值

钟健

夜风吹过城市的霓虹，灯火如同一场无声的审判，映照出人世间层层叠叠的等级与权力。人们口中说的“价值”，仿佛一枚天平，轻轻一拨，就能决定谁高谁低、谁重谁轻。

穷人在女人面前一文不值。

他口袋里没有票子，心里有再多爱意，也显得寒酸。鲜花也许能买来一刻笑颜，却买不来一段体面生活。爱情被房租、水电、车贷、学费一点点蚕食，最后只剩下疲惫和叹息。穷人站在女人面前时，感到的不是渴望而是羞愧，他明白，自己“无以为家”，更无以为她撑起一个未来。

女人，在富人面前一文不值。

珠光宝气的宴会厅里，香水味和酒气混在一起，笑声与掌声此起彼伏。那些温柔、妩媚、青春，瞬间就成了货币的标价。女人再美，也不过是宴席上的一道菜；再聪明，也只是一枚棋子。富人对她们笑，像看一件收藏品，随时可以更换。她们也笑，笑得像绸缎一样柔软，但心里清楚：那笑里没有尊重，只有交易。

富人，在权力面前一文不值。

一纸批文可以冻结他所有的资产，一道红头文件可以让他从高楼跌入深渊。他的钱可以买通官员，却买不来真正的庇护；可以买豪宅游艇，却买不到法律之上的安稳。富人向权力低头，心知肚明，那些财富、荣耀、赞美，不过是别人手里的玩物。权力是大水，他只是其中一叶小舟。

权力，在枪炮面前一文不值。

历史一次次证明，帝王将相再高，也挡不住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宫廷、议会、办公室，统统成了废墟；勋章、徽章、命令、法令，全在枪口下失去了重量。权力是人们的信仰凝聚出来的幻影，枪炮才是最后的审判者。一声爆炸，便能把权力撕成碎片，让曾经不可一世的人跪倒在地。

而这一切，像是一场荒谬的轮回：

穷人羡慕富人，女人依附富人，富人畏惧权力，权力惧怕枪炮。

人类在不同层级之间俯首、挣扎、攀爬，却很少有人抬头看看：天上还有云，云下还有风，风里有自由。

也许真正有价值的，从来不在钱、不在权、不在枪。

真正的价值，是一个人能否在这张无形的网里，依然守住自己的一寸心、一步路，依然敢于仰望星空、敢于伸出手去拥抱另一个灵魂。

只有那一刻，人才真正从“一文不值”中走出来，重新拥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