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的格桑花

文/伯初

 

湖风带着水汽掠过堤岸时，我忽然撞见了这片花海。不是山野间铺天盖地的壮阔，是贴着湖岸线生长的温柔，像谁把揉碎的彩虹轻轻铺在了水边，又被波纹晕开了边角。

 

格桑花的颜色素来清淡却分明。白的是初雪落进阳光里的透亮，花瓣薄得能看见脉络，风一吹就晃出细碎的光；粉的是少女未语先红的羞怯，淡得若有若无，却在蓝湖映衬下格外明丽；紫的最是沉静，像黎明前藏在云后的微光，悄悄洇染开来。它们高高低低地错落着，没有刻意的规整，每一朵都有自己的姿态——这朵顺着湖风轻点着头，那朵迎着阳光舒展花瓣，像一群低声絮语的精灵，说着关于湖水与秋日的秘密。

 

俯身时，才看清每朵花的精巧。八片花瓣簇拥着金黄的花心，简单得坦荡，却组合成惊心动魄的美。纤细的茎秆看似柔弱，风卷着湖浪掠过，它们弯下去，又稳稳挺起来，从不会轻易折断。有蜜蜂在花心里打转，翅膀振出细微的嗡嗡声，混着湖水的清冽与花香的淡甜，成了此刻最朴素的欢愉。

 

湖水是最好的镜子，把花海的斑斓原封不动地收进怀里。粉白紫的花影随着波纹轻轻摇晃，与天上的流云、远处的树影叠在一起，分不清哪是花哪是影。偶有落叶飘进湖面，惊起一圈涟漪，花影便跟着碎了又合，像一幅流动的画。岸边的木椅上，有人静静坐着，目光落在花海与湖水相接的地方，城市的喧嚣仿佛被这道花墙隔在了很远的地方。

 

藏语里“格桑”是幸福的意思，人们说找到八瓣格桑花就能找到幸福。我在花丛中轻轻拨弄，却忽然明白，幸福从不是需要费力寻觅的事物。它是湖风拂过花瓣的轻响，是花影在水中的摇晃，是此刻心尖上那点被温柔填满的宁静。

 

夕阳西下时，花瓣被镀上了一层暖金，像撒了把碎糖在花海上。风渐渐凉了，格桑花依旧在岸边摇曳，与湖水相守着这方天地。我转身离开时，鼻尖还留着淡淡的花香，心里却像也开了一片小小的花海——原来最动人的风景，从来都是这般，于静默中藏着坚韧，于平淡里盛着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