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半睡半醒间,一条石头铺成的小路上,一个黑点般的身影像蜗牛般向前移动。我静静地站在角落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黑点。近了,更近了,抬手轻轻揉了揉发涩的双眼,奋力张望。影影绰绰的轮廓线似萤火点亮记忆,你是一束爬过云雾的光,慢慢变得清晰。
呆呆地,我像一个木桩伫在原地,一幅画在透明的露珠上溢出微暖。秋日的午后,风不急不躁随叶子漫舞,掠过匆匆奔波的行人,毫不吝啬地递一份舒爽,挥挥衣袖留下惬意。田里五颜六色的成熟景象,似季节借马良的神笔饱蘸各色颜料,赋予大地最忠诚的恩赐,如诗如画写满秋的丰收与喜悦。又是一年秋季到,果粟披金收成好。你独自骑着车子,沿弯曲的小路向上,去缀满野花的山脚下,等待一份不期而遇的纯真。车子沿着小路拐过一道弯,爬过一座山,在一泓溪水边,遇见一朵扎根贫瘠的花随风摇曳,一颦一笑里绽放花的烂漫、水的柔情。不知什么时候,你停下脚步,静静地站在水边。
孩子的心是水做的,清澈如镜,也是唯美的,向阳而生。从此,这条小路上无论春夏秋冬,总有自行车的银铃,打破黎明,歌唱晚风。那年冬天,冬阳在天际蹒跚。中午放学,大家匆匆回家。我也毫不例外,同以前一样提着小竹篮,任如飞的脚步像小槌般叩击路面,飞越小山,淌过一弯溪水,回老家取一份度日的温暖。十一月的天气,风里带着刀子,人经不住这样的消耗。匆忙扒拉几口饭菜,装满一篮妈妈早已备好的大包小袋,转身返校。为了不因路途遥远而迟到,额头细小的汗珠弹跳着滚落,真想稍稍歇息。抬头望望天,山里的黑幕已低沉,只好咬牙沿着小路飞奔。忽然,听到有车子擦过路面的低吟,抬头满是惊喜。我满怀感激,悄然坐在车后,如同一片叶子随风翩飞,轻松舒悦,淡淡的暖荡过心头。
车轮滚滚向前,我顺人流挤入人群中,顾不得欣赏沿途的风景,也无暇回头拣拾遗落的光阴。这场突如其来的重逢是一首诗,是一首歌,撞击着沉睡的灵魂。我静静地呆望着,光线如此暗淡,不管我如何睁大双眼,也看不清那张曾经熟悉的面孔。黑暗里只听见车子碾过碎石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还有人坐在车后。不知何时,两行滚烫的泪滑落,心底荡开一圈圈涟漪。
河水清明温润,在年复一年里用坚守写下忠诚与初心。风是季节的过客,借一生的洒脱追逐花的空灵、草的质朴、雪的洁白。世间万物,各有各的形态,各有各的芬芳。茫茫人海中,总有一季的花开,是你我在缘分这块田地里耕种的春意,阳光般鲜亮明媚。
夜,继续着那份黑,伸手不见五指。那辆熟悉的车子,沿着石头铺成的小路,缓缓行驶。我依然呆呆地伫在原地,张望着,张望着……这无月的夜,平淡无奇,却孕育了突如其来的盛开——那沉沉的惦念没入一池黑中,像晨曦里的闪电,耐人寻味。
窗外一声汽笛,亮光越窗而入,惊醒了挂满枝头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