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心越千载 “飞镜”寄情思

张智辉

　　诗意泉城迎来诗意盛典，日前，中央电视总台《2025 中秋诗会・月映泉城》栏目走进济南新旧动能转换起步区，打造了一场融合山泉意境、诗词雅韵与人间烟火的视听文化盛宴。节目主场地位于《鹊华秋色图》的实景地 —— 鹊山生态文化区，在这个生态与文旅相融的城市新空间，讲述山、泉、湖、河、城交相辉映的诗画故事。

　　就在不远处，便是济南历史文化名山华山，古称 “华不注峰”。天宝三年，诗仙李白杖藜游齐地，登临此峰时，被那孤峰插天的奇景震撼，后写下 “昔我游齐都，登华不注峰。兹山何峻秀，绿翠如芙蓉。萧飒古仙人，了知是赤松。借予一白鹿，自挟两青龙。含笑凌倒景，欣然愿相从” 的诗句。诗里把华不注峰的峻秀挺拔写得入木三分，浪漫与疏狂，恰是李白独有的风骨。济南华山自此多了几分“仙气”。

　　李白一生痴于月，余光中曾精准道破：“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 他为儿子取名 “月奴”，把对月亮的偏爱刻进生活;在《把酒问月》中，他更是以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 的妙笔，将月亮比作一面飞升的明镜 —— 当云翳散尽，这面 “飞镜” 悬于宫阙之上，清辉遍洒，冷冽又明亮。自此，“飞镜” 便与 “白玉盘”“瑶台镜” 一道，成了月亮最富诗意的代名词，也成了后世诗人最喜化用的意象。

　　循着 “飞镜” 的清辉，南宋的辛弃疾遥遥追慕而来。辛弃疾与济南，是血脉相连的故土情 —— 他出生时，济南已沦陷于金，但这片土地的山水草木，早已刻进他的骨血。虽已南渡，可他始终牵挂着故土。或许正是李白登华不注峰的疏狂，或许是 “飞镜” 意象的感染，让他在《太常引・建康中秋夜为吕叔潜赋》中，写下 “一轮秋影转金波，飞镜又重磨” 的句子。他把李白的 “飞镜” 拾起，又添了一层 “重磨” 的质感 —— 那轮月亮不再只是悬于丹阙的清辉，而是被细细打磨过的明镜，映着金波流转，也映着他鬓边的白发。

　　“把酒问姮娥，被白发，欺人奈何?” 他举杯对月发问，像李白当年 “把酒问月” 一般，却少了几分疏狂，多了几分沉郁。此时的辛弃疾，已不是率五十骑直闯金营的少年猛将，壮志未酬，伤痕累累， 他想 “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想亲眼见故土收复、山河无恙;他更想 “斫去桂婆娑”，砍去这遮月的桂树(指朝中主和派或其秦桧余党)，让 “飞镜” 的清辉遍照山河，如其所盼，扫清奸佞、实现北伐大业。辛弃疾的 “飞镜”，承载了李白的浪漫，又多了家国情怀。

　　时光流转至元代，济南的土地上，又一位先贤接过了 “飞镜” 的意象，他便是张养浩。张养浩与济南，是朝夕相伴的故里情 ， 他曾因直言敢谏两度获罪遭贬，看透官场倾轧后，他毅然辞官归乡，在济南云庄筑园而居，度过了八年自在岁月。“我爱云庄好”，这是他写给云庄的诗句，字里行间满是释然。他在这里游山玩水，看泉水穿巷、荷风送香;他在这里纵情诗酒，与友人吟和、与明月对酌，创作了大量质朴又深情的作品。

　　正是在这段隐居时光里，某个中秋夜，张养浩见皓月当空，清辉万里，忽然想起了辛弃疾的 “飞镜又重磨”，便熔铸辛词，写下了《折桂令・中秋》。开篇一句 “一轮飞镜谁磨?” 破空而来，比辛弃疾的 “飞镜又重磨” 更添几分奇崛 —— 他不写 “重磨”，却问 “谁磨”，仿佛这面照亮乾坤的 “飞镜”，背后有主沉浮之手，力转乾坤，另有几分突如其来的惊喜。紧接着，他铺陈月光的盛景“照彻乾坤，印透山河”，这清辉坦荡而澄澈，把天地间照得通透;“玉露泠泠，洗秋空银汉无波”，露水沾衣，秋空如洗，连银河都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这样的清净，恰是他的诗心写照。

　　此曲精彩之处在开篇。《中国大百科全书》等考证，此曲 “开篇一问，排空而入，雄奇突兀，造语奇崛，充分表现出作者对秋空圆月朗照的无限惊喜”，而这惊喜的源头，正是对辛弃疾 “飞镜” 意象的化用与升华。

　　张养浩与辛弃疾两位济南先贤，有着相似的官场遭遇 —— 都因刚直不阿而受挫，都曾在理想与现实间挣扎，但此时的张养浩，已褪去了官场的疲惫，多了几分退隐的悠然。 “老子高歌，为问嫦娥，良夜恹恹，不醉如何?” 他对着嫦娥高歌：这样好的夜晚，这样亮的 “飞镜”，不醉一场，岂不可惜?他的 “飞镜”，承了李白的清辉，接了辛弃疾的骨血，最终酿成了自己的通透与豪迈。

　　“万山不隔中秋月”，千年来，那轮被李白称作 “飞镜” 的月亮，映照着李白登临的华不注峰，让 “绿翠如芙蓉” 的诗句永远鲜活;映照着辛弃疾牵挂的故土，让“男儿到死心如铁”的壮志从未褪色;映照着张养浩最爱的云庄故地，让 “老子高歌” 的慨然代代相传。

　　如今，先贤们曾寄情的 “飞镜”，将耀眼的光芒投射进“鹊华秋色” 盛景。 奔涌的泉水载着诗韵，摇曳的荷影织着情思，巍峨的山峦托着清辉，把先贤的诗心与今日的泉城，融成了一幅水韵芳华的画卷。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诗缘越千年，可以告慰先贤的是，今日济南“人道是，清光更多。”

刘般伸，特型演员，著名书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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