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里的牵挂
卢春文
灶上温着的苹果,皮都皱巴啦,可那股甜香却一个劲儿地往外冒,这还是去年秋天从老家带来的哩。妈说放久点,吃起来更糯乎。我坐在桌子跟前儿,等它凉,手指头在桌角的木纹上划拉来划拉去 —— 这桌子都用了十年了,边角磨得溜光,就跟这日子磨出来的软和劲儿似的。窗外的雨,细得跟雾似的,淅淅沥沥打在窗玻璃上,晕开一小片水汽。也不知咋的,一下子就想起那首《多情的雨夜更想你》,敢情有些念想,就像这雨,不声不响的,可就这么缠在心里头了。
我起身去阳台收衣裳,一扭头瞧见巷口的李爷搀着李奶奶慢慢走呢。李奶奶腿前年摔了一跤,打那以后,李爷的手就没松过她胳膊肘。李奶奶走得慢,李爷就跟着慢,时不时还停下,伸手给她把肩膀上的雨丝儿拂掉,嘴里念叨着:“不急,咱慢慢挪。” 雨丝儿挂在他俩的白头发上,亮晶晶的,就跟撒了碎糖似的。你瞧,这可不就是《你是陪我风雨的人》嘛,用不着啥花里胡哨的调调,就这搀着的手,放慢的脚步,全是日子熬出来的实在劲儿,比啥歌词都动人。
前几天收拾旧东西,翻出个布包,里头是外婆织的围巾。毛线都有点松松垮垮的了,可还留着股淡淡的皂角味儿。小时候外婆老说:“冬天得把脖子裹严实咯。” 每天早上都给我围围巾,绕两圈,再把边角掖好。后来外婆走了,这围巾就没再戴过,一直留着。现在摸着它,就跟摸着外婆的手似的,暖呼呼的。原来《今生牵挂的人是你》,压根儿不是嘴上说说,是藏在旧物件里的念想,是想起来的时候,心里头软乎乎又有点疼的感觉。
雨还在下,楼下的早点铺还开着,师傅在玻璃后头揉面呢,蒸汽把他的影子弄得模模糊糊的。年轻那会,总觉得人生就得大起大落,得跟歌里唱的《人生的道场》似的,热热闹闹才叫活过。可现在才明白,哪有啥道场啊?不过就是早点师傅凌晨三点就起来发面,快递员淋着雨把包裹送到家门口,邻居阿姨瞧见我晾衣裳,扯着嗓子喊 “下雨啦,快收”—— 这些鸡毛蒜皮、烟火气十足的平常事儿,才是人生实实在在的样儿。有时候也会嘀咕《活着为啥这么难》,可咬一口刚出锅的包子,热乎劲儿顺着嗓子眼儿暖到胃里,又觉得难就难呗,日子总会有甜的时候。
我回厨房,苹果已经凉透了,咬一口,甜滋滋、软糯糯的汁水在嘴里散开。一下子又想起《等你等了那么久》,以前老觉得 “等” 这事儿可苦了,等公交,等回信,等一个人来。可现在琢磨明白了,有些等是甜的 —— 等苹果放糯,等雨停了出太阳,等牵挂的人打电话来说 “我挺好的”。就像《太想念》里唱的,想念不是那种钻心的疼,是想起你爱吃苹果,就多温一个;想起你怕黑,就把门口的灯留着。
天慢慢黑下来了,雨也小了点,远处的路灯亮起来,昏黄的光透过雨丝,洒在地上,跟撒了一地碎金子似的。我把温好的苹果搁盘子里,寻思着明天要是天晴了,就给李爷李奶奶送俩去 —— 他们老说牙口不好,就爱吃软和的。这时候我才明白《不想今生失去你》是啥意思,不是怕失去哪个人,是怕没了这些带着暖乎气儿的日子:怕没人再给我围围巾,怕没人再搀着慢慢走,怕没人再跟我一块儿吃个甜糯的苹果。
这人啊,一辈子的牵挂,多半都藏在这些鸡毛蒜皮里头。没有《梨花飞情人泪》的缠缠绵绵,也没有《三生石下》的轰轰烈烈,就是一碗温苹果的香,一次过马路的搀扶,一句平平常常的 “我挺好的”。可就这些不起眼的零碎事儿,凑一块儿就成了日子里的暖乎气儿,让咱们在琢磨《还能把谁相信》的迷茫里头,总能找到个能依靠的人,总能想起来,这世上还有些值得咱牵挂的事儿。
雨停了,窗外树叶上挂着水珠,亮闪闪的。我坐在桌边上,慢慢吃着苹果,甜香味儿在嘴里绕来绕去,就好像牵挂的人在旁边,轻声说:“慢点吃,别烫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