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
文/风清(辽宁)
你从星河的暗处借来光
把整个夏夜缝成
一件会呼吸的纱衣
每粒微光都是未完成的标点
在风的句读里轻轻颤抖
光太轻
轻得像一句被露水打湿的誓言
暗太重
重得让所有沉默都长出翅膀
我们错把萤火当作银河的倒影
直到黑暗咬住它的尾巴
原来最亮的光都带着燃烧的伤口
你飞过时
整个夏天都成了透明的标本
钉在记忆的标本框里
路边那片茅草花
它们把月光纺成细线
在柏油路的伤口上
绣出一片柔软的补丁
晚风经过时
穗子便轻轻摇晃
像无数支蘸了银光的笔
在写一封寄给大地的信笺
车灯扫过的瞬间
整片茅草突然挺直
如同被惊醒的一群白色的灵魂
它们用最谦卑的姿势
向秋天行礼
而泥土在下面静静数着
那些落下的羽毛般的叹息
朝暮辞:离殇与归宿的交响
晨光如解剖刀
划开夜的腹腔
我们取出未孵化的钟声
它们仍在壳里练习倒计时
而暮色是位失语的裱糊匠
用胶水修补所有溃散的边界
他数着裂痕
像数着我们体内尚未降落的雪
弦上站着两个我们
一个用伤口酿酒,一个以愈合为窖
当黄昏开始校对晨昏线时
所有迷途的星子
突然学会用陨落造句
每一笔,都是归途的草稿
岁月去了哪里
它拆解成沙漏的沉默
在过去与未来之间筑一道透明墙
我们称它为,现在
它蜷缩在钟表的齿轮里
每一次咬合都嚼碎光
而人类用分针的钝角
在表盘上刻下“永恒”
它寄生在镜子的背面
当皱纹爬上我的脸
它突然大笑,这就是你抵押的青春
它被缝进婴孩的啼哭
又被塞进临终的呼吸机上
像一件褪色的毛衣
穿久了,就忘了它的尺寸
或许它从未离开
只是我们总在问哪里时
正踩着它的脊背
走向下一个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