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 香 亭 下——题记
《中国药典》记述:沉香,常绿大乔木,木质坚实有芳香气,树脂是珍稀天然香料和药材,味苦,行气止痛安神,益于脾胃等脏器...一座八角亭古朴无华,石桌旁石椅上坐着两位上了年纪的人,男士花白头,神态文静稳重,女士稍有银丝而文雅。一眼看来,都是饱经风霜的人,在交谈中时而远眺,时而轻松,时而沉闷苦笑。亭子在公园一隅,“沉香亭”匾额苍劲端庄,据说是唐代遗存。亭体居高,能眺望远处。猛然间他们好像发现了“陈迹”。几乎同时说出,“我们的母校呀,看!...”远方的楼宇群在摇动的梧桐树枝叶间显现。沉香亭下,青石板小路面延伸。正值五月中旬,牡丹绽放,绿地茵茵。男士说道,“往事如烟,一切都过去了啊。芸芸众生,就这样吧。”女士接上去,“本来就是,要安贫知命。所以,还是文学理论家邵荃麟的“中间人物论”倡导得对!我们都是凡夫俗子,不会有人为我们立传,只会有仅仅亲朋怀念,而也维持不了百年。所以,如果你想写点回忆录之类的东西,就不要那么‘高大全’嘛”。“对啊,求个本本分分,就该心满意足。”他说。她凝视他,笑着调侃说,“岁月不留情哦,岁月的刻刀,刻得你额头沟壑纵横,小银丝盘护着天井,耳后一圈是‘护城河’...”他诙谐一句,“上天给人开天眼。天眼所在,谁敢不护吆!我的护城河好啊,坚守阵地,有敌就奋然狙敌,无事则沉默不争。可惜的是,世俗的力,让我‘力争’,青发就可怜地失却,落下的只有皱纹交织...”“满足吧,一个正高职称总算个回报啊...”她笑着回应。一个七八岁的孙子辈孩子送上一杯咖啡和一份果汁,说“服务台阿姨说,咖啡是黑咖啡,不加糖,是老姥爷交代的;橙汁,专门给外婆。”
(1) 唐风剧院前广播站
对这个大城市而言,这里不是城市的最中心,但仍然是繁闹的地段。现代风貌而又带古朴格调的“唐风大剧院”,外象稳重大方,高耸的门楣两端挑起,飞檐琉璃瓦着棕色瓷色,开朗的“牌匾位”方框为草绿色衬底,当代著名书法家柳含章题写的《唐风大剧院》,异常鲜亮。前楼两层,下方是宽敞且精装修的迎客大厅,楼上是电气控制室和几间办公室。电气控制室除开舞台外主控全院内外照明,也可以放映电影。据说,这个剧院的设计者是一位服刑的国军文职人员。解放时他投诚,一直谦卑而诚恳,说他可以戴罪立功,为城市建设设计楼宇和公共建筑物。新政府允其所愿,让他在监所指定的办公室完成了剧院设计。审查中,评价颇高,此后施工完成。后来,他被减刑释放。通常,除开观看演出,人们总乐于在剧院门前小广场聚集闲聊,早晚打太极,不少秦腔爱好者愿意在此拉起板胡,作自乐班的秦腔演唱。这时,文化大革命已经进行了两年多。革命在如火如荼地轰轰烈烈地进行,人们已经分成两派,“造反派”与“保皇派”,各有系统性的组织。工厂农村和一些学校,争斗剧烈,个别区域开始发生武斗,棍棒相加,个别情况下动了枪械,有了伤亡。这个时候,各个大学已经停课,全力投入革命。原来的学校党委和校机关的职能基本瘫痪。为了加强领导,防止意外,部队派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进驻高校,称为“军宣队”,领导学校的各项工作。市内街头有不少广播站,高声地播送本派的观点,播自己的声明,谴责对方的立场和行为。大街上的宣传车也不少,各派尽量使其“装备精良”,外表诱人,行进中音量很高。
在省工大,一个学生向军宣队申请外出办广播站,说明了“宗旨”和人员,申请一架小扩音机和一只大喇叭,被批准。于是,领到了器材,开办起一个广播站。于是,“唐风大剧院”二楼电气室窗外架起一只大喇叭,看到群众聚集较多的时候就开始广播,女声与男声都声音平缓清晰,但不高亢,不像派性强烈的那些站那么“声嘶力竭”。市区内外的好多站,有时候能引起喝彩,有时候会遇到听众举起拳头高声斥责。“革命的同志们,无产阶级革命派的战友们!唐风剧院和工大232战斗队共同举办的广播站,现在开始广播。(插一段音乐)由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发动和领导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在全国轰轰烈烈地进行,这是一场反修防修的伟大战略!要打倒一切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保障我们的社会主义江山,千秋万代永不变色...”这是每次开播之前的语句。“革命的同志们,无产阶级革命的战友们!现在播送‘两报一刊社论’...”。语调沉稳,字句清晰。两报一刊,是传达党中央的声音!那个年月,人们都知道,两报是《人民日报》和《解放军报》,一刊是《红旗》杂志。“无产阶级革命派的战友们!请听天安门前我们伟大领袖的声音!毛主席第三次接见红卫兵!天安门前的声音,惊天动地...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这种录音,在电视机不普及的年月,相当令听众振奋。“无产阶级革命派的战友们,现在请听革命样板戏‘沙家浜’选段...”,“斗智”一场,智趣丛生,很令人喜爱,不少人百听不厌;有时候播送“革命歌曲”,也播送一些外省外市的革命动态,还选择性的播送各派对一些事件的看法。它对对双方的观点,选择得相当慎重,只讲要点,不加评论,显示出不偏不倚的“中性”态度。日子久了,不太引人关注的这个站,渐渐地被人们熟悉了,听的人也多了。
其实这个站,是自发的人员组合。剧院派有一个人偶尔来一下,而统计地说,真实的全员不过五六个人,一个年轻教师和三四个学生。领头的是一位学生,她和一位年轻教师构成核心。他们也和别的组织一样,有一个“232战斗队”的名称。232,没有特别的含义,只是往日他们班级自习室的门牌号。。每天每次都有两三个人来,每个人都是编辑也是播音员。他们编好广播节目,看情况分别主持开始广播。他们的态度认真,每天都写好“宣传日志”。他们的“派性”态度,却惊人的一致,“不参加派性突出的组织,但是都积极拥护与参加文化大革命”。他们说服剧院,给了他们办站的条件。
三个月以后,引起一些怀疑,有人说,它到底是什么人的“站”,为什么对对垒阵营的“立场总不明确”,被传到学校。军宣队宣传组得到汇报以后,经研究,通知他们,“撤站回校”。
(2)复课闹革命
回到学校,依旧参加文革活动。虽然是省工业大学,而这个学校具有有比较深厚的学术基础和办学条件,一些系科在全国都具有一定的实力。如纺织系,师资力量强,出版的国家级教材,占全国的六成以上,学校还有一座小型实验研究工厂。这个学校的文革不甚激烈,确有两派而都还“文斗”。贴大字报,开批判会是通常作法。批斗原党委书记都没有给戴纸糊的大高帽,也不像有些地方用细铁丝绕脖子挂牌子。对面的西安交大,斗死校长著名学者与教育家彭康,很震惊全市,引起全校各个阶层震动与深思。工大各系也都抓几个“反动学术权威”在会上批判,大多数情况下没有出现侮辱的荒唐事,而有时候也出出老权威的洋相。比如拿最基本的技巧性东西调侃或取笑他们,有一次,不让一个老窖教授戴眼镜,却让他拉计算尺演算,战战巍巍的他满头大汗,报不出结果,惹得大家哄堂大笑;还有一次,拉出来一位著名大人物,“***定理”的提出者,让他背诵“定理在国外发表时‘第二段’的叙述文字!”早年的事情,又是英文,究竟什么是“第二段”,记不起说不出,台下哄哄笑,也有人踢脚砸地。这时就有造反学生出来指责,“你的定理”是抄别人的吧!一片嘲笑、尴尬,也有人沉默。学生们贴出的大字报,表明自己战斗队的观点,而大多数是转抄的。最受关注的是,“北京最新消息”以及领导讲话;“小道消息”到处飘。有的学生不甘校内寂寞,就到外校看大字报,抄大字报,回来转抄贴上去。有的也把转抄的大字报,贴到大街上去。232战斗队,基本随大流,抄与贴是常事,很少有自己的观点使之成文。倒是一件事引起一时的轰动。校设备处原处长的“风流韵事”被本处一个职工写成大字报揭露出来,有板有眼有情节,立即在全校传开。这个处长平时待人刻薄,经常无故卡扣各系处的申请,所以“公愤”不少。因而在引起“桃色新闻轰动”中,他遭遇难堪,被臭骂,行走间被隔空吐痰。他名誉扫地,经常不敢出门。这种人身攻击状况,很快被军宣队发现,出来制止,在校广播台告诉师生,“这种事情我们已经责成纪律部门处理。希望广大师生认准革命大方向,不要继续纠缠!”革命在继续而持久的进行,好多年了,派系斗争的激烈程度逐渐减缓。在上级的号召和部署下,学校要各派大联合,准备成立“革命委员会”。立即,两派立即私下行动,出现了两个组织:“革命群众成立革命委筹备委员会”和“革命派成立革命委员会临时委员会”,被称为“筹委会”与“临委会”。又开始强力“文斗”起来。军宣队是当然的领导,在组织各派力量,为革委会建立准备。缜密的调查研究,有了初步的待研究的名单。由于232战斗队不偏不倚的行为,引起了军宣队的注意。其女队长谢蔚林,年轻教师王百川的名字出现在可选的或候补名单里。据说,军宣队认为谢蔚林与师生关系良好,处事公平,在文革中无不良表现;王百川,是年轻教师里口碑好,业务上有理论技术基础,有坚韧性格,文革表现良好,是个苗子。两人被一些人推荐初步入选,过后,却没了踪影,据说是家庭出身有问题。文革期间,“提高革命警惕性,注意阶级斗争新动向”是大口号,也是革命群众的警惕心所在。各系处的曾留苏、留美的教师,很被注意,一定要排除他们的特务身份,认定他们是不是有潜伏的,还要关注有没有与国外的联系。在省工大,大约有七八人在视野范围内。据说,化工系一位姓张的留苏教师,在与军宣队的谈话里态度不恭,有抵触情绪,说自己“工人家庭出身,当年出国时组织的审查很严格,绝对不与阶级敌人沾边,在苏联努力学习,没有任何不良政治活动,你们为什么怀疑我?”谈话后,被他们系的革命派。狠地组织批判了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一些学生还抄了他的家。还有一个小插曲很有意思,是一位亲属住香港的女教师在寄信去香港的事。因为信封后边封口纸片外侧的黏糊处露出一根棉线线段。在邮局检查时被扣,需要审查追究,是不是什么“联络暗号”。查了三个月以后,没有问题,家信才放行。筹备成立革委会的时段,校内师生的活动相对宽松。一天,谢蔚林和父母到市中心的中山百货大楼买东西,不曾想到,王百川也去了,不期而遇。与谢家相见,她向父母侧身介绍他说,“他就是我说过的那位老师,和我们三个同学办广播站的同伴...”老人家很客气,说“难得相遇!以后请多关照她。”文革时期千万群众衣着或非蓝即灰,非常朴素,逛商店是普普通通,不会刻意再加装饰。也奇,今天一位五十岁左右身穿艳丽服装的女士在时装柜台前,身边是一对准备结婚的年轻人,她是在为他们挑选结婚服装和用品。繁忙的商店里,顾客们都纷纷围过来看“西洋景”,因为人们很难看到如此华丽的上装和长裙,还化了妆。华丽服装的女士出手似乎还阔绰一些。王百川走向前去,和男士握握手,转身向其母亲鞠了一躬,说“恭喜恭喜”。回过头,他向谢家父母说,“要结婚的是动力系的教师,已经三十多岁了,新加坡华侨,和我有一定交往,本性不错,业务优秀。他父亲是外洋轮船的职员,不是资本家,并不富有。这次他母亲来,市政府有关部门给派出所和我们工大都打过招呼,让大家正常接待。”谢家父亲点点头,还是认真地对百川和蔚林说,“还是本分点好”,不要参加他们当天的婚礼,不要公开“随份子”给贺礼,只能私下交往,“毕竟是有海外关系的人嘛!”
(3)榆树堡毛纺厂
省工大的革委会隆重地成立了,对封资修的革命大批判取得了巨大成就,按照中央安排,复课闹革命已经开始进行。谢蔚林还是当年纺织系毛纺专业大四学生,本来应在次年毕业,却在学校继续待着。目下,终于要按毕业分配的安排工作了。这一批学生面临工作与生活的各种选择,也包括婚姻。
文革前一直到这个年月,大学里绝对不允许学生恋爱的,当然不能结婚,否则开除学籍,这是国家的政策,高教部有明文规定。工大已经有两起被开除的案例。教师与在校学生谈恋爱,处分更为严格。在分配以前,各系都在排队安排,填写全一份学生的志愿表。谢蔚林填写的是省城郊区的“沣惠毛纺厂”,在长安的沣河旁边,并说明自己是独生女,需要照顾年纪逐渐衰老的双亲。一天,原来的系总支书记找她谈话。这位书记虽然没有了以前的职务,而和蔼可亲地对待学生,在师生中长期颇有好口碑。她有延安抗大的经历,解放时随军管会来接管工大,她是一位成员,后留在学校,再以后便成了总支书记。谢蔚林诚恳地汇报自己的想法,希望分配办公室恩准。不料女书记带来一个消息,说现在的在校军宣队一位姓陆的参谋对她很好感,希望与之交好,但出于目前的岗位和职责,不敢与女学生直接接触,希望她到被分配的单位后保证与他确定关系。女书记态度似乎也有歉意,说这是私下的“意思”传达,不是“条件”。谢蔚林很吃惊,说,“我不认识他,没有任何印象。”接着她隐隐晦晦地谈到,自己已经有了心仪的人,而且作了承诺。她把自己办广播站以来与一位老师的交往告诉了她。还绘颜绘色地说了一番自己与他有共同爱好,一起学毛主席著作,一起写广播稿,一起拿起话筒对外广播,有时也一起欣赏唐诗宋词等等,自然加了不少自己编的“感人材料”。还说明,“我知道,没有毕业之前,这件事不敢公开。要不的话,对方都会受处分”。谈话中,还加了一句,“我父母也知道这件事”。三天之后,女书记约她再来,说让她好好再考虑考虑。蔚林早有思想准备,编好了应对言辞。“我的好书记啊,我们女同学一直把您看做长辈,和您亲近,这,您了解啊。”她再次将自己的“故事”,说两人都心如明镜,。。心心相通,还有秘密的私下约会。书记再次劝一次,她却红着脸告诉她,“我不怕丢脸,请告诉陆参谋,有一次我们双方都“把握不住”,有了“那种特别的事情”。那,陆参谋一定会嫌弃我,不会来往了吧!”书记看着她的眼神,凭以往的印象推测,认为她在编故事作推脱,就比较严肃地告诉她,“可不敢这么说呀,你编的故事破绽太多。你说出的事情一公开,你俩都倒霉!知道吗,你还是在校学生,有了这种事情,你俩都兜不起!”大约一星期,分配名目公布,谢蔚林被分配到“榆树堡毛纺厂”。这其中,王百川曾讬本系的革委会委员向军宣队和分配办求情,却都“飘石过水面”,没有着落。他只留下心中的惆怅。没有办法,只好服从分配。九月底,谢蔚林在市区西火车站货运处发行李,王百川扛行李,办手续,取票据。交好行李才缓了一口气,四目相对,眼眶红热。突然间,也不避是否有人,就紧紧拥抱,第一次双唇紧贴!此后,鸿雁传情,书信来往。第一封,由榆树堡寄来。『...我平安到达,厂里有人接站,亲热。我们共来了三个人,一男二女。我俩女的住同一宿舍,谈得来,宿舍条件尚好。你是知道的,历史上的榆树堡是个经贸城镇,在陕北最北,地处汉蒙民族交汇地,作过县城也作过专署驻地。历史记载明确,康熙皇帝进行新疆平叛,每次都从这里经过,粮草辎重也由此转运。所以,它一直是交通要冲。我们的“榆树堡毛纺厂”是现在的名称,十年前由几家村镇的合作社合并而成,在县工商局领导下运作。分配我先到成品处监督质量,以后要
各个车间锻炼。不要挂念,这里好!...思念你,晚安!』立即回信:『...来信快速,我还总嫌太慢!看到你的字,就像看到了你,怪不得古人说,字如其人,见字如见面。』频繁的信件在交互来往,三几天,最长不超过一周。谢蔚林诉说到厂的感受,说陕北的风沙,说以前分配来的学长在厂里的经历故事,有感而发,感情丰富。王百川的信,常以思念为主,也有几句诗词,相互欣赏。大约一个月,王百川写了他为她的“奔走”过程与想法,『...把你调回来,是我已经告诉你的啊!我多次去了“沣惠”,那里,我们系高年资的校友是领导,好说话。我也到市革委会轻工业组去了...』在长长的信里,说“沣惠”里的学长们愿意帮忙。但是,大学生在一年的试用期内是不能调动工作的,那怕是一年后,还要“理由充分”...第二天紧接着寄出连夜写的信。主要有两点要她特别注意。其一,“沣惠”的一位大姐姐学长建议,要她在临近转正的时光,向厂里递上一份技术改革的建议书,以表明自己的能力和成绩,会成为“沣惠”接受她的资本。榆树堡,厂小,设备相对落后,所以,提出改革建议比较容易,能令人信服。改革的内容,大姐姐已经有想法,她按对榆树堡在技术交流中的了解,可以提个初步方案,请蔚林考虑。第二点是难处,是“人才流动方向”问题。正常的情况是有从省城向外走,而不是“逆流”。没几天,她回信问师姐名字,要感谢她,最好由百川带礼物和这封信去。字行间既感激也有急切之情的流露。『...试用期和远在省城的人结婚,会给厂里留下“飞鸽牌”的人才印象,是不扎根陕北的“口实”。所以我想,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们就再等一年,又有何妨!』这是百川在另一封信里的话,不知道是劝对方,还是无奈的自我安慰。
这期间,他还偶尔间去拜望她的父母。来往信件里,互相思念的感情话虽然是多次重复,而双方却都认为“新鲜与浓烈”。半年左右,她的来信里还夹带一些照片,如游历“红石峡”小石窟,拍沙漠边沿牧羊人与羊群等等。时光荏苒,半年左右,新建频次似乎变慢。她到厂快七个月的时候,他收到了一封“晴天霹雳”的信。『...我不敢再瞒了,我的百川,我的老师!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自己!...』信里哭诉,在榆树堡的专区剧团,有一位长相英俊的导演兼演员,遇到了她。以后就“多方献媚,全力‘进攻’”。他能说会道,封封情书,语句动人,温情又激昂,有时候还诗赋俱来。有一次,剧团与毛纺厂联欢,会后他缠着自己进餐吃饭,他不敢拒绝,而又不想造成对她见习期的外界影响而答应了。不曾想,他在饮料里做了手脚,后来她迷迷糊糊地跟他到了剧团宿舍...『...意识混沌之中,我不知道怎么就这样吃了禁果...也许是偶然,也许是神差鬼使,以后医院告诉我,我有了...』写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事情”的三四个月了,为了不影响将要到来的转正,他不敢公开事态,不敢去医院作“补救措施”。到了转正会议通过她之后,又只能面对腹部的隆起,迎接“新生活”的到来。『...老天怎么不眷顾啊,我的命!...来世再相见吧,我的百川!让老天安抚我的“现活”灵魂,“铭记”又要忘却的以往...』此后,她又写出同样哀嚎式的信。他要回信,提笔写出几句,就撕掉了,再写再撕,三天也写不出来。第三天握笔的时候,已经浑浑噩噩,后来病了好几天。信,终于没有写成,不能寄出。“就这样,结束吧!天意所遏,也就如此吧!”他麻木地安慰自己。王百川提醒自己,要理智,要有自重和往日的互相之间交往时男人的尊严和风度。大约半年以后,他硬着头皮再去探望她的父母。不料,说话之前却看到家里有了一只摇床,躺着一个可爱的婴儿。老太太虽然还算热情,而大家似乎都有尴尬之情,老伯的语句,合情合理的具有礼仪,毕竟是一位资深的中学语文教师。他能想到,她们送孩子回省城,与自己不见面。没有让父母传话,没有留下任何信函。
(4)耄耋之年再回首
几十年过去了,各家都在变化。谢蔚林的丈夫因为编演了一部比较成功的歌剧《巴山号子》而被省上调演,而后来被省歌舞剧院选中而招聘他回省城,谢本人因为提出过“毛纺工艺的一项技术改革”被省轻纺局奖励。看来,双双回城就在眼前,全部亲属皆大欢喜。有了个机会,他们乘一辆吉普欢欢喜喜地要回省城。谁知道,路过黄陵县一个弯道处却翻下沟去,出了大祸。丈夫当场殒命。呜呼,多情而有才的人,实不该英年早去!她受伤被送往医院,待了快三个月。后来,她终于回到父母身边,在“沣惠”报了到。百川成家,妻子是本校的一名女职员,有了一个女儿,再以后,女有了孩子。百川勤奋努力,在文化大革命结束后,发表过二十几篇论文,出版了一部专著,先后由讲师、副教授提升到正高职。谢蔚林没有再婚,守护者年已九旬的父母,培养自己的孩子,后来再照顾儿子的孩子。他们两家偶尔间有些来往。百川夫人很知世故,每逢遇到谢蔚林,总是客客气气,礼上往来。有时,遇到重大节日,也会邀请她和谢家老人一起聚一聚。进名厨饭馆,游郊外公园,进山野餐等,都会双方商定,事先作妥善安排。五月,牡丹盛开,唐风公园游人如织,两家人相约一同前去。谢蔚林与王百川又选择了侧隅的僻静的“沉香亭”,对坐谈吐。时而沉思回往,时而沉闷苦笑,或远望或对视,饱含苦涩与欣慰。两家老人与百川夫人在公园里的“花萼相辉楼”酒楼雅间相聚。隔一会儿,大人就嘱咐孩子,给他们俩送饮料和茶点到“沉香亭”去。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孩子过来说老姥爷和妈妈催促他们回家,又接着说,“他们说,要你们不要忘记眼镜和小包呀!”。 王维周 于宁波西山竹丝岚颐养院 2025.9。
读王维周先生《沉香亭下》感怀十六韵
赵长民
古都沉香亭,千载溢人情。
兴庆湖映波,大学显声名。
不幸文革起,风烟乱云生。
昔日是殿堂,瞬间起纷争。
派性猖狂斗,权威被戏弄。
谎言似雪飘,是非颠倒评。
凌乱终于尽,实时归平静。
王公有橡笔,改而轻击罄。
先生述往事,平和若醴羹。
混世清醒述,军民世故影。
师生辩真理,爱情亦萌生。
好事常曲折,凄然叹“曲终”。
旧梦沉香绕,余韵绕梁楹。
不效伤痕泣,唯将真理呈。
细品其中味,回望千年亭。
唯盼先生笔,再拨玉笛声。
2025.9.29乙巳蛇年八月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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