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絮语
文/魏巍
清晨，飘落的叶片轻触窗璃声把我叫醒。起身推开窗，风裹着露水的凉，混着窗外桂树的香轻轻扑在脸上，带着桂子的甜香，不是春日那种黏腻的暖，也不是冬日刺骨的寒，是清清爽爽的，像有人在耳边轻轻呵了口气——这是秋日晨起的第一句絮语，软得让人舍不得拉紧窗帘。
楼下花园里的银杏树最先醒来，也该是最懂秋的。叶片从边缘开始染金，不慌不忙，像儿时母亲给我缝书包时，慢慢往上添的金线。风一吹，总有几片忍不住先落，打着旋儿飘落在青石路面。阳光穿过扇形的叶片，在窗台洒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把揉碎的暖阳。
一枚枫叶飘落窗台，像是秋写给人间的信笺，细细密密的脉络如纤柔的文字，把晨曦时光浸得柔软。洗漱完毕临窗铺开素纸，砚台里刚磨好的墨汁还泛着轻烟，混着窗外飘来的桂香，在空气里酿成独有的清润。
窗外不远处的枫树叶尖已经红透，像蘸了胭脂，在深绿的树冠上轻轻扫了几笔，红得鲜活，惹得我每一次抬眸，满眼的赏心悦目。
桂花的幽香随风飘进窗子，淡淡的，不是浓得发甜的那种，是要深吸一口气才能捉住的香，混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让人想起小时候外婆晒在竹匾里的桂花糕。几只麻雀落在对面的栏杆上，蹦蹦跳跳地啄着什么，叽叽喳喳的，倒让这清晨的秋景多了几分热闹。
站在窗边看晨光一点点把远处的楼群染成暖黄色，忽然觉得，秋天的清晨，倒比春日更让人安心——没有那么多急着绽放的匆忙，只安安静静地把色彩和凉意，都揉进了这推开窗的一瞬里。
一直习惯晨起读书，也只是就着微光，在读书网站里阅读，很久没有读过纸质书籍了，很怀念那一抹墨香气。
时常想，生活中如果没有书籍，该是怎样的荒凉，就像花儿没有阳光，绿叶没有雨露一般吧。
读了几页，眼睛有些酸涩，放下书籍，继续书写文字。因为不善表达，才选择文字，因为想记录生活，以及自己的情怀，才会用心描摹。
很多时候，我选择沉默，不是冷漠，而是不屑于争辩，人生有那么多美好的事，需要我认真地，用心地去感受，才得以让孤寂的灵魂在文字里涅槃重生。
手边是刚泡好的花茶，茶烟袅袅，恰好与远处天际的流云缠在一起。一片叶子从半开的窗子随风潜入。我用手轻轻接住。而桌上摊开的《深山已晚》，此时恰好被风吹到了“星星缀满我的脸”这一页。于是，我把这片枫叶夹进书中，把秋天藏了起来。
窗外不远处的柿子树缀着红灯笼似的果子，偶尔有雀鸟落下，啄食几口便扑棱着翅膀飞走，留下枝叶轻轻晃动，搅得满窗秋色都活了起来。
就这么倚在窗前凝望，看叶片从枝头缓缓飘落，听风儿穿过巷弄的声响，任茶香漫过舌尖。半日时光，竟像被这窗秋色拉长了，慢得足够接住每一片落叶，也足够装下满心的松弛。
窗外落叶无声，屋内时光静好。我坐在藤椅上翻书，阳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落下来，在书页上织出细碎的光斑。风过时，叶影在书页上晃，像是文字在和阳光絮絮谈心。
先生煮了红薯粥，粥香盈满屋子。我捧着温热的粥碗坐在窗边，听着先生烹炒时锅铲偶尔发出的轻响，忽然觉得秋日从不是萧瑟的，它只是把话都拆成了细碎的片段：是晨雾里的桂香，是奶糖里的甜，是书页间的落叶，也是粥碗里的暖。这些絮语不用刻意去听，只要慢下来，就能在寻常日子里，接住秋日递来的每一份细碎的温柔。
窗外的桂树依然绿着，花依然香着，无风，静谧，树影犹如被人按下暂停键。一只灰翅小鸟旁若无人地在桐树叶片上踱步，一圈又一圈。树影在地上印出镂空的圆，它就在那光圈里不紧不慢地踱着，或是觉得太无趣，也或是突然记起自己还有翅膀，终是展翅飞走了。
窗台那盆蓝雪花依旧蓝，三角梅依旧红，茶已微凉，书页翻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我寂静在一隅，用一支瘦笔，写岁月如歌，写红尘如梦，写清秋里的小清欢。南方的朋友发来照片，照片里江南的景色仍是小桥流水，绿树成荫。
她说她的江南仍停留在宫崎骏动画里那个永远不落的夏日。我说，我们这儿亦如范仲淹笔下“碧云天，黄叶地”般的炽烈鲜明，已“满城尽带黄金甲”的秋，
望着南方友发来的江南景色，倚窗静静聆听落叶的声音，先生说：此刻，你静听落叶的姿态像极了你的名“聼雪”。
我菀尔。这“像”，莫不是就如我喜欢聼雨聼雪，听落叶。这“像”，是否如每年秋至，我总爱在家里放上一盆兰，让它静静地雅，悄悄地秀？亦或在靠窗的地方，摆张舒适的摇椅，膝上摊开一本书，任阳光在字里行间踱步……妙境观自在，冥思洗浮尘，与书为伴，与花缠绵。
一缕清风翻开书页。书是旧书，封面已被我摩挲出了毛边，那些微微卷起的纸页边缘，像是被时光轻轻吻过的痕迹。茶是新茶，嫩芽在杯底缓缓舒展，水汽袅袅上升，朦胧了窗外的枫影。细细的兰叶上青烟袅娜，忽地扭了扭腰，散去了——莫非兰也嫉妒我这一刻的闲适？
这一刻，想起苏东坡先生一段话："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我虽无琴无酒，但有花草书茶为伴，足矣。
朋友赠予的那盆蓝雪花依旧恬静地开着，枝绿花蓝，颜色清浅似少女的梦，纯净中带着一丝柔软；而三角梅桑巴女郎却是绽开一团火红，开得热热闹闹，层层叠叠，仿佛攒足了力气要烧尽这秋日的寂寥。它们立在那里，一个娴静，一个热烈，像是两个性格迥异的人。
花与人本就相似，能活出自己的个性与精彩，便不枉此生。
雪小禅说："大胆地去爱生活，尽兴的人生怎么会差呢。"所言极是，忙而有度，闲而有趣，这才是生活的真谛。
透进窗子的风有些微凉，我把窗关上半扇。窗外的风卷过树梢，带着秋叶“哗啦啦”的声响，像谁在轻轻翻一本写满秋的书。桌上的桂花茶还温着，抿一口，舌尖留着淡淡的甜，连屋里的灯光，都好像被这秋意染得软了几分。
其实清秋的清欢，从来都不是什么热闹的景致。不过是推窗时撞见的一缕香，是脚边碾过的一片叶，是倚窗读书时，偶然抬眸看见风与叶的私语。这些细碎的小美好，像散在衣兜里的糖，不经意摸到时，甜得人心里发暖。
借着窗外的光，听风把秋叶卷成一阵流动的诗，连指尖碰着玻璃杯壁，都沾了点风里的秋凉。
远处传来卖烤红薯的吆喝声，甜香混着阳光漫过来，让人忍不住眯起眼。原来秋从不会大声说话，它只把心事拆成露珠的轻响、果实的甜、落叶的软，一点一点絮絮道来，等着我们放下匆忙，慢慢接住这些细碎的清欢与温柔。
魏巍个人简介
魏巍，江苏省作协会员，贾汪区朗诵艺术协会主席，徐州商报驻贾汪记者站负责人。有文艺范，亦有烟火气。喜欢用散文随笔怡情暖心，喜欢追逐文学艺术的真性情，喜欢用心吐字，用爱归音。喜欢用文字养心，用诗书养魂。创作小说、散文、诗歌及校园歌曲几百余万字，作品散见各大报刊杂志及网络平台等。著有文集《爱若烟花》，散文集《剪一缕月光入怀》，合集《花开彭城》等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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