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宏元著
词曰:
载酒酌斜晖,贪恋湖光牧笛吹,芳草一川分外绿,风微,鸥渚垂钩坐翠薇。
新月上端眉,送棹东流客去归,柳絮长堤飘似雪,依稀,不管离愁自在飞。
且说陈不凡离了荒寺破庙,一路晓行夜宿,不几日,来到了太苍山脚下,朗州城外,投了客馆安歇。住了一宿,次早起床,又去了远近村落,街坊桥市,四处造访。
夕阳西下,正行到柳叶湖边,只见远远的几船鼓乐,迎向了太苍山前的帝子洲。
陈不凡一时兴起,也跟着寻了去。
但见悠悠野水,泛泛沙鸥。几番孤骛向残霞,数片布帆过远浦。阆园兴废,应多王子看花。阡陌苍茫,那得农人归晚。
如此几日雅趣,歌新满意,酒浊半酣,山光水色,晓钟午鼓,不觉又一朝,流连忘返,日渐西斜。
飞花三月,正值游春时节。陈不凡悠闲自在的骑着大青牛,来到了昔日的芳草洲,找到了仙家诗豪居住过的桃花寺。这里湖光山色,芳草萋萋。青翠的群峰,凌空的楼阁,耸入云霄。苍山外,紫霞间的险道仿佛直通天穹。
风清天朗,长川晴翠。辽阔的水天霞光接日。
白鹭在云端盘旋,黄莺在叶底啼鸣。傍晚时分,夕阳欲沉,明月初挂,渔夫在江舟上欢唱,樵子于烟峦间悲悯。
放远极目,胸怀顿感舒畅,陈不凡不胜兴起,随兴吟了一首略带惆怅的小诗,后来的《仙侠录》有记,《游芳草洲过桃花寺》:“明月桃花寺,牧牛芳草洲。南朝多旧景,晚鼓使人愁。”
望着凄美地景色,陈不凡一番惆怅,天苍高远,地大寥廓,意识到宇宙的无际无穷。光阴似箭,人生易老,思绪着万物的兴衰消长。
话说陈不凡一路跋山涉水,穿洲过渚,行迹如风,踏遍烟霞古道。他手捧骨灰坛,心中默念父亲临终遗言,步步沉重却坚定如铁。自来太苍山以来,已逾一月有余,其间晨露为伴,暮雨相随,访名刹古寺以求心安,问高人隐士以证祖脉。终于,在群峰环抱、云雾缭绕之处,寻得一处风水宝地——狮子山。
此地形如卧狮俯首,龙脉蜿蜒,藏风聚气,乃千年难遇的吉壤。相传昔年有高僧预言:“狮口吐珠,将出英豪。”陈不凡立于山腰,仰观天象,俯察地势,泪湿衣襟。他知此地正是先父魂牵梦萦的归宿,遂择吉日良辰,亲手掘土开穴,将父亲陈先漠的骨灰坛安放其中,仪式庄重肃穆,三拜九叩,情动山川。
葬礼既毕,陈不凡并未离去。他在墓前乱石嶙峋的岗地上伫立良久,忽而抽出腰间青莲剑,剑光一闪,竟朝着一块巍然耸立的巨石挥去。那石高一丈二,宽六尺,质地坚硬如铁,寻常刀斧难伤分毫。可陈不凡剑意贯虹,运劲如潮,只听数声清鸣裂空,青石应声而削,断面平滑如镜,宛如天工雕琢。
随即,他凝神静气,足尖轻点地面,身形腾跃而起,青莲剑诀运转周身。剑尖抵石,不借纸墨,以剑代笔,以石为笺,凌空挥洒。刹那间,剑气纵横,火星四溅,三行大字赫然浮现于青石之上,每一笔皆蕴含真力,每一道皆透出剑魂。字迹遒劲苍茫,似狂龙游走于云海之间,锋芒毕露而不失法度,气势磅礴直冲霄汉。
居中一行,八个大字凛然醒目:“大将军陈先漠之墓”,笔力沉雄,如金戈铁马,尽显一代武将的威严与荣光;左侧镌刻:“草蔓烟荒名不朽”,语带悲怆却蕴坚韧,仿佛诉说着岁月虽掩埋旧迹,然英名永不凋零;右侧题写:“英雄千古气长存”,豪情激荡,掷地有声,似有浩然正气贯穿天地,令山河为之低昂。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碑石之上,映得字迹泛出淡淡青光,宛如灵纹流转。远处松涛阵阵,似为忠魂低吟挽歌。那一方孤坟,一座石碑,一人独立,构成一幅苍凉而壮烈的画卷。从此,狮子山上多了一段传奇,江湖之中少了一个名字,却多了一份永不磨灭的记忆。
话说陈不凡安葬其父后,便再度背起行囊,孤身一人踏上那无垠征途。他步履坚定,心向四方,足迹遍及九州大地,踏遍名山大川,访尽古刹幽谷,探过云海翻腾的昆仑之巅,也曾在蓬莱雾霭中静坐悟道。二十年间,他饮风餐露,与天地为伴,于山水之间参悟大道真意,修为日益精进,心境亦愈发澄明。然而,纵然修真之路浩渺无边,他始终未曾忘却父亲临终前那一句低沉却深重的嘱托——“开枝散叶,承继香火,不可令陈氏一脉断绝于你我之手。”
于是,在一个春雨初歇、山岚轻绕的清晨,陈不凡重返故土——太苍山下的陈家庄。那片埋葬着家族血脉记忆的土地,如今在他眼中既熟悉又陌生。他未以仙家气度惊扰乡邻,而是悄然在镇中主街择地建起一座九层飞檐的医堂,取名“济世楼”。楼宇巍峨,雕梁画栋,金匾高悬,药香四溢。每日晨钟响时,便有百姓自四面八方而来,或扶老携幼,或负病跋涉,只为求得陈不凡一手妙术。
他为人诊病,从不问贫富贵贱,只依病情施治。寻常病症,仅收药材成本,略加微利,聊作维持医堂运转之资;若遇赤贫之家,衣衫褴褛、面色枯槁者,他往往挥袖免单,甚至赠药送粮,亲自登门探视。世人皆知:“陈神医看病,不图财帛,但求无愧于心。”黄白之物于他这等修真之人而言,不过尘世浮沫,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足挂齿?可他也深知,金银虽俗,却是凡人安身立命之本,故而并不拒之门外,反而凭借多年行医积攒下丰厚资财,皆用于济困扶危、修桥铺路。
数载之后,济世楼声名远播,誉满江南江北。陈不凡遂于庄南风水宝地兴建一座恢弘宅院,朱门绣户,庭院深深,曲径通幽,花木扶疏。他又广置良田千顷,雇请乡民耕种,所出之粮半数赈济灾荒,半数储藏以备不时。而后,他远赴少室山茶仙谷迎回慈母禹真真,奉养于华庭之中,晨昏定省,孝心昭然。
不久,道侣江婉晴翩然而至,二人情投意合,共结连理。婚礼当日,天降祥云,百鸟齐鸣,似有天地为之祝福。自此,夫妻同心,夫行医济世,妻炼丹佐药,琴瑟和鸣,宛如画中神仙。更令人称奇的是,因陈不凡常年行善积德,福泽深厚,竟在近二十载间喜得五子,依次名为文轩、文龙、文虎、文逸、文渊,皆聪慧过人,根骨非凡。五子相继出生,如五颗星辰点亮了原本冷清的陈家血脉,彻底扭转了一脉单传、人丁凋零的颓势。
禹真真居于深宅大院,日日看着儿孙绕膝,嬉笑喧闹,心中欢喜难抑。推窗望去,远处湖光潋滟,碧波万顷,沙鸥掠水,渔舟唱晚;近处小桥流水,亭台错落,垂柳依依,莺啼婉转。此情此景,恍若桃源。她常执孙儿之手,笑言:“吾儿修医道成圣,却不忘人们温情;娶妻生子,孝母育后,实乃大德之人。”加之陈不凡以秘法炼制的“二十年增寿丹”悉心调养,禹真真身心俱泰,气血充盈,最终寿至百年有九岁,安然辞世。临终之际,她嘴角含笑,目光温柔,仿佛已穿越轮回,与魂牵梦萦的郎君再度相会于彼岸花开之处。
又经数年,五子皆已长大成人,各自婚配成家,才学出众,或习文,或练武,或承父业行医,或入仕为民谋利,皆不负家训,光耀门楣。陈不凡见家族兴旺,血脉绵延,心中大慰。于是择吉日分家产,田亩、宅院、金银、典籍,一一均分,唯留祖传莲花钻戒与一部《太苍心经》传予五子文轩,作为宗脉象征。
待一切尘埃落定,万彩神莲悄然浮现,绽放七彩光华,自动认主,预示机缘已至。那一夜,星河璀璨,灵禽低鸣,陈不凡与江婉晴并肩立于山顶,仰望苍穹。只见那随身多年的七彩葫芦忽而震动,霞光冲天,蜕变为十彩流转的仙器,形如舟舫,浮空而起。二人携手登葫,衣袂飘飘,乘风破云,化作两道流光,消失在茫茫天际。
红尘滚滚,儿女情长终须别离。陈不凡蓦然回首,望向山下灯火点点的陈家庄,望着那五个在月下依依话别的儿子身影,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眷恋与不舍。但他终究只是轻轻一叹,将万般柔情藏于心底,转身踏上仙途。
从此,世间少了一位仁心仁术的神医,天上多了一对逍遥自在的神仙眷侣。他们的传说,被乡人代代传颂,刻于碑石,绘于壁画,融入山风与溪流之间,成为太苍山上永不褪色的传奇。
至此,陈不凡的生平事迹暂且告一段落,然其道未止,其缘未尽,未来仙踪何处,或许仍在某一片云海深处,静静等待有缘人续写……
陈不凡自幼便显露出超凡脱俗的灵根与慧性,五岁那年,在一场雷雨交加的深夜,天外紫气东来,贯入其眉心,竟自行引动天地灵气入体,自此踏入修道之门。世人皆惊,谓之“天授道种”。十五岁时,他在月下独坐三日三夜,忽而灵台清明,悟出“一念生万法”之理,元婴凝成,霞光万道自山巅冲霄而起,惊动方圆千里灵禽异兽齐鸣朝贺。十八岁,他遵师命下山历练,化身为凡尘俗子,混迹市井之间,体察人间百态,磨砺道心如镜。三十五岁那年,他于无垠荒漠中参透“化神归虚”之境,肉身与元神彻底合一,踏空而行,风雷随步。此后,他驾一尊七彩葫芦,浮游天地之间——那葫芦乃灵宝天尊炼制,内蕴五行灵光,天地阴阳大道,可纳江海、藏星辰。
他闯天阙山,破九重禁制,取走失落千年的《太初道经》残卷;闹无际海,战狂蛟,夺回被囚的自由之魂;探地渊涧,深入幽冥裂隙,从鬼母手中救出被困的十万孤魂。万里山河,皆留其足迹;亿万生灵,多受其恩泽。他曾孤身战群魔于黑陨岭,也曾以一音断万念,镇压心魔潮于忘川岸边。数十年间,行遍三千大世界、九万小洞天,机缘如雨落肩头,奇遇似星河倒灌。四十五岁那年,他在七彩葫芦空间,菩提树下静坐百年悟道,忽有所感,道心圆满,万象归真,终窥仙帝之境,成为东荒大陆少有不受天劫束缚的存在。
而在这漫长的修行途中,命运也为他织就了一段温润如玉的情缘。江婉晴生于江南横塘镇,烟雨朦胧的水乡孕育了她清冷如月的气质。她出生时正值寒冬腊月,却见满塘莲花逆时绽放,空中有凤鸣清越,划破晨雾。八岁那年,天山圣母踏雪而来,一眼识出她体内沉睡的冰凤圣体——此体质千年难遇,天生亲近寒极之力,能御万载玄冰,亦可净化一切邪祟。遂将其带回天山雪宫,授以《九转寒华诀》,悉心栽培。十八岁下山试炼,却不慎误入魔修巢穴,身负重伤,命悬一线。恰逢陈不凡途经此地,见其眉心凤纹隐现,知非常人,便以心头精血为引,助她续命疗伤。那一夜雷鸣电闪,风雨交加,篝火通明,默默相对施救于她的俊俏郎君,唯有心跳如鼓,情愫悄然滋生。
此后各自踏上征途,虽分隔万里,却常于梦中相见。她在极北冰原证道,以冰凤真火焚尽心障;他在虚空尽头顿悟,将情之一字炼入大道而不执。四十五岁,二人在昆仑墟顶重逢,彼时天地变色,祥云翻涌,双道共鸣,共证仙王之位。次年春,桃花开遍南岭,他们在当年相遇之地结为道侣,誓言“生生世世,共守一心”。
然而,如此境界已超脱凡俗认知,若泄露半分,必将引来天地反噬与因果纠缠。因此,他们对外始终隐匿修为,仅以普通修士身份示人。子孙后代皆不知其真正实力,只觉家中长辈行事从容、气度非凡。唯有第五子陈文渊,天生灵觉敏锐,幼时常梦见父亲脚踏星河、母亲羽衣翩跹飞升九霄。长大后研习古籍,发现诸多失传秘闻竟与其父母经历暗合,心中疑窦渐生。某夜观星,见紫微垣中两颗帝星并列闪耀,忽然彻悟:“吾父吾母,岂止凡人?”但他终未点破,只将这份震撼深埋心底,化作守护家族的信念。
这一段传奇,如同藏于云海深处的仙宫,隐约可见,却不可触及。唯有风过竹林时,仿佛还能听见那段跨越岁月的低语:
“你是我轮回千年后,仍愿再遇的人。”
《游仙传》第六回
陈宏元著
诗曰:
无限烟霞满目收,多情却共乱川流。
风中舞败堤前草,江上淘残浪里舟。
深信穷思应不爽,漫将好景了空愁。
斜阳梦绕芦花岸,牧子归迟一笛秋。
话说陈飞的父亲,乃是陈不凡第五子陈文渊膝下唯一男丁,名唤陈玉楼。自幼便是家中独子,上有三位姐姐悉心照拂,下有双亲百般宠爱,可谓集万千呵护于一身。正因如此,他自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举手投足间尽显纨绔子弟的浮华气派,对人情冷暖、世道艰难毫无体察。成年后承袭祖业,坐拥良田百顷,城中旺铺数家,本可安享富贵余荫,奈何其性疏懒,不通经营之道,既无理财之才,又乏持家之智,致使家业日渐凋敝,营生始终不温不火,如秋日残阳,徒有其表而无其实。
所幸姻缘尚佳,娶得邻村王地主掌上明珠王紫云为妻。此女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理,温婉贤淑,举止端庄,颇有大家风范,正是陈飞敬重的母亲。婚后二人育有一子,即陈飞,一家三口原本其乐融融,生活虽不如往昔鼎盛,却也安稳清平。
然命运多舛,祸起萧墙。那年中秋,陈玉楼赴舅父家宴饮,席间推杯换盏,酒意渐浓。几巡之后,神志恍惚,竟在醉语朦胧中吐露一桩天大隐秘——原来当年他曾夜行山道,偶遇一位白须飘然、仙风道骨的老者,老者见其根骨不凡,赠予他一枚古朴玉令,谓之“升仙令”。此令非金非玉,却隐隐流转霞光,据言乃通天之钥,若有缘者持之修行,或可踏破凡尘,得道飞升。此话本是私藏心底多年之秘,从未对人言说,岂料酒后失言,竟被居心叵测之人听去。
其舅父素来工于心计,贪婪成性,一听此言,心中顿起波澜。升仙之事虽虚无缥缈,但若真有其事,岂非一步登天?于是暗设毒计,以赌局为饵,诱陈玉楼入局。赌具精巧,手法诡谲,不出数局,陈玉楼便输得倾家荡产,田产铺面尽数归于舅父名下。待其酒醒悔悟,早已家破人亡。舅父翻脸无情,命人将陈玉楼一家三口逐出府邸,昔日朱门大户,转眼沦为街头流民。
风雨交加之夜,一家人蜷缩于荒庙檐下,凄凉无助。幸得陈飞的大爷爷——陈家德高望重的长房宗主陈思道——闻讯动容,念及血脉亲情,不忍见骨肉流离,遂施以援手,将他们安置于陈氏祠堂偏院。虽屋舍简陋,四壁萧然,却总算有了栖身之所。
然而厄运并未止步。陈飞之母王紫云,原是闺秀之质,一生清雅高洁,怎堪忍受如此屈辱?每每思及丈夫轻狂泄密、家道中落、母子颠沛,心中悲愤难平。某夜月冷星稀,她独坐灯下,望着熟睡中的幼子陈飞,泪如雨下,终在万念俱灰中悄然自尽,香消玉殒,令人扼腕。
陈玉楼之母,亦即陈飞的奶奶,本已年迈体衰,突遭丧家之变故,悲恸欲绝,不久便含恨离世,魂归黄泉。接连打击之下,陈玉楼精神几近崩溃,终在一个晨雾弥漫的清晨,悄然离去,杳无音信。数年后,江湖传言纷起,有人说他在深山古刹中苦修问道;也有人说他手持升仙令,孤身踏上寻仙之路,誓要逆天改命,求得长生之法。然无论真假,自此再未归家。
从此,年仅三岁的陈飞,便与年迈的祖父相依为命,二人共居祠堂,寒暑交替,风雨同舟。
所幸陈飞的祖父早年习医,精通岐黄之术,曾游历南北,遍访名医,一手脉诊针灸之技炉火纯青,在乡里颇有名望。虽年事已高,仍坚持悬壶济世,靠为人问疾开方、采药疗伤维持生计。药囊背在肩头,竹杖点过山径,祖孙二人便在这清贫却踏实的日子里缓缓前行。
而陈飞自幼聪慧过人,天赋异禀,尤以记忆力惊人著称。一本厚逾寸许、字密如蚁的《千金方》,常人需数月研读方可略通大意,他却仅用三五日便能倒背如流,一字不差。更难得的是,他不仅记诵迅速,理解亦深,常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祖父初时惊讶,继而欣慰,遂倾囊相授,将毕生所学悉数传予。
六年间,陈飞随祖父攀险峰、涉幽谷,辨百草、识药性。春采灵芝于云雾之巅,夏拾茯苓于古木之下,秋掘人参于老林深处,冬取雪莲于峭壁之间。每一次跋涉都是磨砺,每一味药材都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与此同时,他也随祖父走遍十里八乡,为贫病者施药送诊,亲眼目睹人间疾苦,也渐渐懂得医者仁心之重。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陈飞不仅医术日益精进,更在无意间打下了坚实的武学根基。登高涉远,如履平地。村中老人见之,皆惊叹:“此子非俗流,他日必成大器。”
六载光阴,如溪水流逝,悄然无声。而陈飞,已在苦难与坚韧中悄然成长,一颗不甘平凡的心,正悄然酝酿着冲破命运枷锁的力量。
话说陈飞,自幼便是个奇人。他小小年纪就能为人诊病,手到病除,乡里乡亲都说他有“灵医之手”。更令人称奇的是,他竟能飞檐走壁,身形如燕,踏瓦无声,仿佛天生就与常人不同。村中老人每每见他从屋顶掠过,都摇头叹道:“这娃儿,骨相不凡,怕是前世修来的神通。”可谁又能想到,这位能治百病、腾跃于屋脊之间的少年,偏偏治不了自己心底那根深蒂固的病根,也杀不死夜夜纠缠他的梦中魔鬼。
陈飞的梦魔症,始于二岁半那年。起初只是夜里惊啼,翻来覆去,口中喃喃呓语,大人只当是受了风寒或吓着了魂。可到了六岁之后,症状骤然加剧,如同潮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每至深夜,他必入一梦——漆黑无光的房间里,阴风阵阵,一个面目模糊的恶鬼悄然浮现,一步步逼近床前,冰冷的手掌猛地掐住他的喉咙。他想喊,喊不出;想逃,动不得。胸口如压巨石,呼吸艰难,意识在清醒与昏迷之间挣扎沉浮。就在几乎窒息、命悬一线之际,往往会在千钧一发时猛然惊醒,冷汗淋漓,心跳如鼓,眼神涣散,口中仍残留着未尽的恐惧。
这种发作毫无规律,有时半月一次,有时数日便来。爷爷是远近闻名的老郎中,精通针灸推拿,草药偏方无所不通,也曾为他施针驱邪、焚香安魂,甚至请来道士作法,却始终无法根除这梦魇之疾。老人每每望着孙儿苍白的脸,只能长叹一声:“此症非外邪,乃内郁所化,心病还需心药医啊。”
六岁之前的梦魔,尚属温和,顶多是夜半哭闹,醒来后抱紧被角瑟瑟发抖。可自六岁那年夏天起,病症陡然变得狂躁而骇人。那一夜,月色惨白,巷子里的邻居们正摇着蒲扇,在树下闲话家常,忽听得一声凄厉尖叫划破夜空:“鬼来了!鬼上身了!”只见陈飞赤脚冲出家门,头发凌乱,双眼圆睁,满脸惊恐,一边跑一边挥舞着手臂,仿佛身后真有恶灵追逐。众人吓得纷纷起身,有的抄起扫帚,有的赶紧拉住孩子,生怕他失足跌进井里。
待众人围上来细看,却发现他身上并无伤痕,神志虽乱却不癫狂。有人说是“迷老鼠”钻进了脑子,扰了心神;也有人说他白天看了野庙壁画,被画中厉鬼摄了魂。众说纷纭,终究无人深究。大家聊了几句,笑称“小孩子胆小,做噩梦罢了”,便各自散去,留下陈飞蜷缩在门槛边,喘息未定,眼神却已渐渐恢复清明。
八岁以后,陈飞对这梦魔的发作竟慢慢习以为常。他不再惊慌奔逃,也不再大声呼喊。他知道,无论怎么叫,鬼都不会消失;无论跑多远,它都会在下一个夜晚准时归来。于是,他学会了沉默地承受。但每次醒来,他总会默默起身,走到屋子最暗的角落,蹲下身子,一寸一寸地摸索墙壁、地板、家具缝隙——他在找那只传说中的“迷老鼠”。
可奇怪的是,无论他如何仔细搜寻,从未发现任何鼠迹:没有咬痕,没有粪粒,甚至连一丝腥臊之气都没有。久而久之,他开始怀疑,那所谓的“迷老鼠”,或许根本不存在。真正藏在他体内的,不是什么妖物精怪,而是某种更深、更隐秘的东西——是压在心头的重石,是堵塞经络的郁气,是童年记忆深处那段无人知晓的阴影。
终于有一天,他在翻阅爷爷留下的古医书时,看到一句话:“百病生于气,万疾起于忧。心有所系,梦则成形。”那一刻,他忽然明白:梦中的恶鬼,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由他内心深处的恐惧与执念幻化而成。它之所以杀不死,是因为它本就是他自己的一部分。
从此,陈飞不再执着于寻找迷老鼠。他开始静坐调息,梳理经脉,尝试以医者之心,疗愈自己的灵魂。他知道,这场与梦魔的战争,不会一夜终结。但只要他还活着,就会一直走下去——哪怕飞檐走壁,也要穿越内心的黑夜,直到黎明破晓。
陈飞总想摆脱那缠绕已久的梦魔症,可这病症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如春潮般一波波涌来,愈发汹涌。起初,那些梦境如同深渊巨口,张牙舞爪地将他拖入无尽恐惧之中——黑暗中低语的影子、扭曲变形的脸孔、从天而降的断首神像……每每惊醒,冷汗浸透衣衫,心跳如擂鼓般撞击胸膛。然而近来却生出异变:那曾令人胆寒的幻境,竟渐渐染上了瑰丽色彩,变得不再可怖,反倒令人心驰神往。
尤其最近半月,夜夜入梦,皆是浩瀚星河、苍茫云海。他在梦中踏破虚空,一步万里;脚踩雷霆,手挽日月。时而飞跃千丈天堑,如履平地;时而与獠牙毕露的妖魔鏖战于荒古战场,剑光撕裂长空;更有神兽相伴左右——青鸾展翼载他穿行银河,玄龟驮他横渡冥海,白虎啸天引动风云变色。每一夜都似一场跨越三界的远征,每一次腾云驾雾都仿佛触摸到了天地法则的边缘。醒来时虽只剩晨光洒落纱窗,微风轻拂帘幕,可那一身尚未散尽的豪情壮志,仍让他久久回味,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
但这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得近乎诡异。一日清晨,他突发奇想,欲试梦中神通是否能在现实中施展一二。于是悄悄来到后山断崖边,凝神聚气,学着梦里那样纵身一跃——结果不过跳了半丈远,还险些滑下山坡,狼狈不堪。又想起幼时随爷爷采药所习得的一些轻身步法和草木辨识之术,对比之下,现实中的自己简直笨拙如牛。那一刻,失落如寒潮席卷心头:若梦中真有通天彻地之力,为何白昼之间竟连一道寻常沟渠都无法逾越?
百思不得其解,陈飞便去寻那位饱经风霜、眼神深邃的爷爷求问。他坐在院中石凳上,双手托腮,语气困惑又带着隐隐兴奋:“爷爷,我这梦症怎么越来越厉害?几乎每晚都一样,像是被人牵引着进入某个固定的轮回。”
爷爷正坐在藤椅上晒太阳,闻言眯起眼睛,嘴角浮现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哦?那你梦见了什么呀,瞧你眉飞色舞的样子,莫不是梦里当了神仙?”
陈飞认真道:“差不多吧!我梦见自己能飞天遁地,斩妖除魔,骑着各种神兽穿梭星辰之间,脚下是旋转的星域,头顶是燃烧的银河。每一次腾云驾雾,都能听见风在耳边呼啸,看见群星在我指尖流转……可一睁眼,全没了,就像一场盛大烟火熄灭后的漆黑。”
爷爷听罢,沉默片刻,忽然笑出声来,那笑声里藏着几分羡慕、几分感慨:“哎哟,这哪是什么病啊?这是多少人穷极一生也求不到的幻境奇缘!别人做梦都想进这样的梦里走一遭,你倒嫌它扰人清梦?”
随即神色微敛,低声问道:“飞儿,在这梦症发作最剧烈之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哪怕再小的细节,也别遗漏。”
陈飞皱眉思索良久,终于忆起一段尘封往事:“好像……六岁那年,在药园里翻看您给我的《百草图谱》,对照不认识的药材。忽然看见药垅间躺着一朵莲花,只有指甲盖大小,通体晶莹,还会发光,像小孩子玩的琉璃玩具。我好奇上前捡拾,却不小心被它的花瓣划破手指,血珠渗了出来。等我包好伤口再回头找时,那花已经不见了,估计是慌乱中甩进了草丛。”
话音未落,爷爷瞳孔骤缩,脸上掠过一丝震惊,旋即强作镇定,只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原来如此……难道真是那东西选择了他?那朵会发光的莲……莫非是‘莫非是什么霞彩神莲’?传说唯有仙脉觉醒者才能见其形、触其质!当年父亲临终前留下的那枚莲花钻戒,明明蕴有奇异波动,我一直不敢轻易佩戴……莫非与此有关?还有玉楼带走的那块‘升仙令’……难不成这一切早有预兆?”
老爷子思绪翻腾,脑海中闪过无数古老传闻与家族秘辛。他知道,有些机缘一旦开启,便如春风解冻,再也无法逆转。而眼前这个看似懵懂的孙子,或许正站在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槛之上。
但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良久,爷爷缓缓开口,语气轻松如常:“那些梦啊,就当是游戏好了。依我看,不过是气血不通、经络淤塞所致,年轻人思虑过重,夜里自然多梦。”顿了顿,声音压低,目光如炬:“但记住,这件事绝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哪怕是你最亲近的人也不行。一旦传出去,旁人若信以为真,必生觊觎之心;若不信,也会当成疯言疯语,招来祸端。更可怕的是,若有心人顺藤摸瓜,查到我们家藏有异宝或牵涉仙缘……轻则家破人亡,重则满门覆灭。切记!万万不可泄露半句。”
陈飞望着爷爷从未有过的凝重神情,心头一凛,郑重地点了点头,双目炯炯:“孙儿明白,必定守口如瓶,绝不辜负爷爷教诲。”
爷爷这才舒展眉头,笑着拍拍他的肩:“好孩子,真是长大了。
《游仙传》第七回
陈宏元著
曲曰:
雁啼沙,愁来流水负飞花,景光恨煞犹如画。
芳草天涯,蓑翁钓野槎。
夕阳下,千古渔樵话。
西江月挂,目送归鸦。
昔日陈飞一家的往事,如烟似雾,早已沉淀在岁月的河床深处,被时光的流水悄然掩埋。那些曾经鲜活的面容、低语的家训、灶火旁的笑谈,如今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在记忆的角落里轻轻摇曳,仿佛风中残烛,微弱却执拗地不肯熄灭。
然而此刻,陈飞独行于太苍山下,脚下是蜿蜒古道,头顶是渐沉的夕阳,余晖如金纱般洒落,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而孤寂。他步履缓慢,心绪却如潮水翻涌——爷爷日渐衰弱的身影,家族传承中断的隐忧,还有自己那尚未明朗的前路,皆如秋风卷叶,纷至沓来,压上心头。
极目远眺,深秋的太苍山呈现出一种苍茫的静美。山前寒潭如镜,碧波清冽,倒映着天光云影,仿佛能照见人心最深处的迷茫。西天边,栖霞淡淡,如轻纱拂过群峰,将层峦叠嶂染成一片迷离的紫意。那紫色,既像梦境中的幻境,又似命运未解的谜题,令人神往,又令人怅然。
每当行至此处,陈飞总不免陷入一种恍惚的遐想:倘若世间真有仙途,倘若凡骨亦可腾云,他愿骑一羽白鹤,穿行于千峰万壑之间,牧云为伴,踏雾而行;或乘赤龙之脊,追逐烈日余晖,破空而去,远离尘世纷扰。那样的逍遥,那样的超脱,是他心底最深的渴望,也是现实中最遥不可及的梦。
就在思绪飘渺之际,脚步已不觉带他来到一处熟悉的所在——帝子洲。这片曾在他童年记忆中熠熠生辉的江心绿洲,如今却披上了荒凉的外衣。红蓼如火,延绵至天际,与斜阳交相辉映;黄芦在晚风中瑟瑟摇曳,发出低沉的沙响。枯老的柳树横卧河岸,枝条垂入水中,宛如时间的触手,缠绕着流逝的年华。荒芜的木筏上藤蔓攀爬,野趣横生,却又透出几分凄清。
水面上,青鹭与野鸭悠然嬉戏,时而掠水而起,划破暮色的宁静。远处渔舟点点,灯火微茫,像是星辰坠入凡间,在薄雾中闪烁不定。归航的布帆片片,缓缓驶向遥湾深处的浅渚,仿佛载着一天的疲惫与希望,悄然隐没于夜色。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仍是那座曾威震一方的江渎庙。如今它颓圮倾颓,断壁残垣间杂草丛生,梁柱断裂,屋瓦零落,香火早已断绝。斑驳的石阶上,唯有苔痕深深,诉说着无人问津的寂寞。据古老传说,数百年前,此处曾爆发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数位大能为争夺庙中镇守之物——“玄灵珠”,在此展开殊死搏杀。那一战,天地变色,山河震荡,灵气逆流,乾坤几近崩裂。
玄灵珠乃沟通天地本源之钥,蕴含无上道韵,得之可通天道,御万法。正因如此,才引来了贪婪与争斗。那一役后,江渎庙毁于一旦,地脉受损,天道裂隙难愈,导致此东荒界域灵气日渐枯竭,修真之路近乎断绝。尤其以太苍山方圆万里为核心,修士难以突破瓶颈,丹药失效,功法失灵,千年基业,一朝倾覆。
自那以后,历代官府忌惮此地气运紊乱,视其为“劫地”;各大修真门派亦避之不及,唯恐沾染因果,招致灾祸。无人敢修缮庙宇,更无人敢重启祭祀。年复一年,风雨侵蚀,江渎庙终成废墟,只余断碑残碣,默默伫立在时光的荒野中。
然而,奇事亦有。前些年,仍有凡夫俗子慕名而来,在残庙前焚香祷告。传言只要心存真善,所求之事,无论疾苦、姻缘、子嗣,竟多有应验。一时之间,香火虽微,却未曾彻底断绝。人们说,那是庙中残存的灵性仍在庇佑世人,是仁心未泯的证明。
可不知从何时起,前来祭拜的人越来越少。或许是人心浮躁,真善难寻;或许是世道变迁,信仰渐失。如今,庙前冷落,香烟寥寥,偶有风吹过断墙,只听得呜咽般的回响,仿佛古庙在低声叹息,哀悼这人间的冷漠与遗忘。
陈飞伫立洲头,望着那残破的庙影,心中百感交集。他忽然明白,江渎庙的衰败,不只是砖瓦的崩塌,更是信念的流失,是人与天地之间那根纽带的断裂。而他自己,是否也正站在某种命运的转折点上?爷爷的病,家族的秘密,还有那若隐若现的玄灵珠传说……一切似乎都在冥冥中牵引着他,走向一个未知却注定无法回避的结局。
陈飞此次踏着暮光而来,步履沉重地走向江渎庙,并非为求功名利禄,亦非为一己之愿,心中唯一的执念,便是为病榻上的爷爷焚一炷清香,祷告神明庇佑。那日山风凄厉,爷爷独自一人深入云雾缭绕的药王谷采药,只为寻一味能缓解旧疾的雪灵芝。谁料天有不测,猛虎突现林间,咆哮如雷,逼得老人退无可退,最终被逼至断崖边缘,纵身一跃,坠入深谷。待村民寻到时,已是浑身血污、气息微弱,如今虽经郎中竭力救治,却仍昏迷不醒,命悬一线。
此刻,微茫的渔火散作星光,洒满江面,惊起栖鸟数只,扑棱棱飞向夜空。那一声轻响,仿佛敲在陈飞心上。江渎静静的耸立在江岸,他伫立庙前,望着残败寺庙,不由轻叹一声:“唉!爷爷能不能躲过此劫,还未可知,真是令人担心。”声音低沉,却饱含无尽忧虑与祈盼,在寂静的夜里悠悠回荡。
他紧了紧手中那包特地从家中带来的沉水香——那是爷爷平日最喜爱的香料,据说能通天地、达神明。陈飞暗自发誓,哪怕耗尽心力,也要在这江渎庙中为爷爷求得一线生机。他听村中老辈人世代相传:江渎庙始建于远古洪荒之时,乃江神驻跸之所,千百年来香火不绝,信徒络绎不绝。每逢灾厄困顿,只要诚心叩拜,焚香祷告,必有感应。更有传说,曾有妇人在此祈雨三日,天降甘霖,枯田复苏;也有樵夫遇蛇毒将亡,梦中得神指点药方,醒来竟痊愈如初。
庙宇虽不大,却气势庄严,朱漆门扉斑驳中透出岁月的厚重,檐角铜铃随风轻响,似在低语着无数未尽的祈愿。陈飞真想飞快步入正殿,跪于蒲团之上,虔诚祷告“若有神明在上,请护我爷爷平安归来。他从小行善济人,采药不分贫富,救人不问亲疏。若苍天有眼,愿以我之福,换他之安。”
暮色四合,江风轻拂,陈飞缓缓敛起心底翻涌的惆怅,任那情绪如落叶般沉入流水深处。江面上,薄雾悄然升腾,宛如天地吐纳间织就的轻纱,柔柔地缠绕在水天相接之处。那雾气不似尘世之物,反倒像是自远古流淌而来的灵息,缥缈、澄澈,带着某种神秘的召唤。它缓缓游走,仿佛一条银线,牵引着凡尘与苍穹,在黄昏的静谧中搭起一座无形的桥梁。
陈飞伫立岸边,身影被晚霞拉得修长,如同镌刻在时光里的剪影。此刻的他,不再只是那个独行于人海、心怀迷茫的孤身少年。他的血脉里奔涌着祖辈传下的故事,肩头承载着家族未尽的祈愿,灵魂深处回响着古老图腾的低语。他仿佛被这天地间的宁静唤醒,成为连接过去与未来、人间与神明的信使。
他闭上双眼,双手轻垂,呼吸与江流同频。风掠过耳畔,似有先祖的呢喃在雾中低吟。他没有言语,却以心声向苍穹致意——那一声无声的呼告,穿越薄雾,越过山川,直抵星河尽头。这是虔诚的献祭,是灵魂的皈依,是在万物归寂时刻,一个少年对命运最庄重的回应。
陈飞不再只是孤身少年,而是承载着深情与古老信仰的使者,在这静谧的傍晚,向天地发出最虔诚的呼告。
说起江渎庙来,大人小孩都爱听,那不仅仅是一座庙宇的传说,更是一段穿越洪荒、贯通天地的远古回响。它像一缕晨雾中的钟声,悠远绵长,自上古缓缓飘来,萦绕在人们口耳之间,代代相传。
遥远的上古时代,天地初开,万物萌生,有一位伟大的君王横空出世——他便是黄帝。他是少典之子,本姓公孙,生于轩辕之丘,故号轩辕氏;后迁居姬水之畔,遂改姓姬,成为华夏族的重要始祖之一。他建都于有熊之地,因此也被尊称为有熊氏。在那个群雄并起、部落纷争的时代,黄帝以非凡的智慧与勇武,先是在阪泉之战中战胜炎帝,统一了中原各部;又于涿鹿之野与凶悍的蚩尤展开惊天动地的大战,最终斩杀蚩尤,平定四方。天下诸侯感其德威,共推他为天子,取代神农氏执掌天下大权。
黄帝不仅武功盖世,更是文明的奠基者。他顺应天时,应五行之德,因土德兴盛而得“黄帝”之号。他任用贤能:以风后为相,运筹帷幄;命力牧为将,征讨不臣;令大桡制定干支甲子,开启时间纪元;命容成创制历法,使农耕有序;派羲和观测太阳运行,常仪测定月相盈亏,臾区推演星象气变,伶伦截竹作律吕,定音律之基;隶首则发明算数,奠定度量衡之始。更有传说,蚕桑织布、医药疗疾、舟车交通、宫室营造、文字初创……这些人类文明的重大发明,皆肇始于黄帝治世之时,如同点点星火,照亮了蒙昧的远古黑夜。
然而,在这辉煌伟业的背后,也有一段神秘莫测的奇事流传至今。某日,黄帝游历至赤水之北,登临巍峨昆仑,立于万山之巅,向南极目远眺,只见云海翻腾,河岳纵横,天地壮丽无边。心有所感之际,竟不慎遗失了一颗玄珠——此珠非金非玉,乃天地灵气所凝,象征大道真谛,蕴含宇宙玄机。黄帝顿觉心神不安,立即命人寻觅。
他先派遣最富智慧的“知”前往寻找,此人思虑缜密,博学多才,却空手而归;继而又命目力超凡的“离朱”四顾搜寻,其目光可穿秋毫,却依旧无所发现;第三次,他唤来善辩机敏的“喫诟”,此人言辞如剑,洞察人心,却依然未能觅得玄珠踪迹。三次失败之后,黄帝沉吟良久,忽然想到一人——象罔。
象罔者,无知无识,无欲无求,浑然若虚,仿佛一片飘荡于天地之间的无形之影。他既无智巧之心,也不执着于外物,只是随性而行,顺道而动。黄帝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命象罔前去寻找。谁料,奇迹竟在此刻发生——不多时,象罔安然归来,手中正托着那颗失落的玄珠!
黄帝震惊不已,仰天叹道:“奇哉!知者不得,见者不见,辩者不能,为何偏偏是象罔寻得了它?”他顿悟其中深意:大道至简,真性本空,唯有忘我无执之人,方能契合自然之理,触碰到那不可言说的真理之光。
然而,这颗玄珠的命运并未就此终结。后来,它竟被震蒙氏的女儿奇象悄然盗走。奇象天生灵异,性情孤绝,她携珠奔逃,最终投身浩渺江流,沉入深渊。就在那一瞬,她的身躯与魂魄与江水融为一体,化作一位守护江河的女神——江神。
从此,这位由凡人蜕变为神祇的女子,不再只为私欲而活,而是以玄珠之力润泽大地,疏导洪水,庇佑行舟,护佑两岸百姓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她行善无数,恩泽广布,民间感念其德,纷纷立庙祭祀。一座座江渎庙拔地而起,飞檐翘角,香烟缭绕,遍布江河沿岸。每逢春秋时节,信众扶老携幼,手持清香,虔诚叩拜,祈愿平安顺遂。
江渎庙,不只是砖瓦木石堆砌的殿堂,更是人心深处对自然的敬畏、对善良的礼赞、对神秘力量的追思。它的故事,从黄帝的昆仑之巅出发,经由玄珠的失落与重获,穿越奇象的沉江与升神,最终沉淀为千百年来百姓心中的信仰灯塔。每当江风拂过庙前古树,铃音轻响,仿佛仍在诉说着那段关于智慧、无为与神性转化的古老传奇。
《游仙传》第八回
陈宏元著
诗曰:
兴亡都付水东流,此地空余野色柔。
善恶问心知有度,假真掐指算无谋。
树梢月影随风荡,枕上江山任梦游。
蔓草闲花皆自得,一生谁肯作奴囚。
话说陈飞,迈着矫健的步伐,穿行于江洲,
疏星点点,天穹如洗,一轮新月悄然升起,清辉洒落在江畔,银光浮动于水面,恍若银河倾泻,碎玉铺波。
陈飞踏着月色如霜的石径,渐近江渎庙。忽见茅草在晚风中微微摇曳,星影交错,似有灵物轻弄。那茅影婆娑,非但随风而动,竟似与月华共鸣,时而舒展如羽,时而蜷缩如茧,仿佛整个天地皆在呼吸吐纳,吞吐精气。他驻足凝望,心神一震,顿觉周身气机与自然相融,恍若有无形之手引他步入其中。
于是,他推门而入,门扉轻启,嘎嘎作响,仿佛早已为他开启千年。庙堂幽深静谧,残香微烬。壁上壁画斑驳,隐约可见江神执圭、河伯巡游之象,栩栩如生,似随时将破壁而出。陈飞缓步前行,足音微闻,仿佛心跳与天地同频。
此时月光穿棂而入,正照于壁画之前。
倏忽间,壁画之中,江神手上,那颗隐藏万年的玄灵珠骤然震颤,仿佛感应到某种宿命之机。刹那,一道磅礴霞光自珠心迸发,如天河倒泻,紫气东来,席卷整个殿堂。那光芒似有灵性,精准锁定伫立中央的陈不凡——不,此刻他已非凡人姿态,魂魄被一股无形伟力牵引,身形恍惚,竟如轻烟般被吸入那道璀璨光流之中!
须臾之间,现实崩解,时空扭曲。眼前虚空原本空无一物,却骤然泛起层层透明涟漪,宛如投石入静湖,波纹一圈圈扩散,每一道波动都撕裂了常理的帷幕。随着涟漪愈演愈烈,一幅浩瀚壮丽的异界图景缓缓浮现——
只见苍穹之下,一座横亘万里的巨大护罩笼罩群山,晶莹剔透如琉璃穹顶,却又坚韧如天罡结界,其上流转着古老符文,熠熠生辉。护罩之内,是另一方天地:千峰竞秀,万壑争流,云海翻腾如雪浪,霞光泼洒似金绸。巍峨山脉连绵不绝,宛如巨龙盘踞大地,其间灵气氤氲,草木含光,每一寸土地皆蕴藏着天地精华。
就在此刻,一声悠远古老的钟鸣自天际传来,浑厚庄严,直击灵魂深处。钟声荡过之处,万彩霞光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织成一片绚烂天幕。仙鹤振翅,羽翼染彩;朱雀翱翔,尾翎燃焰,在云峰之间翩跹起舞。凤凰清唳划破长空,龙吟滚滚回响天穹,与山林间虎啸猿啼、鹿鸣麂唤交织成一首天地交响的神曲。视听所及,无不令人神魂震荡,恍若置身太古之初,亲历开天辟地之壮美。
极目眺望,只见云蒸霞蔚之中,宫阙重重拔地而起,金瓦飞檐直插九霄,雕梁画栋尽显天工之巧。那殿宇非土木所筑,而是以灵玉为基,星辰为饰,仿佛由大道法则凝结而成。玲珑楼阁悬浮于栖霞之间,随风轻晃,若即若离,宛如梦境中的琼台瑶圃。虹桥横跨深渊,白玉阶前瑞气升腾,灵泉叮咚如琴瑟和鸣。
陈飞缓步踏向通往宽阔广场的大道上,脚下石砖温润如玉,隐隐有灵脉流动。清风拂袖,花雨纷扬,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兰息,令人心神澄澈,杂念尽消。正当他沉浸于这仙境之美时,忽闻丝竹之声自云端飘落——广场上彩旗飘扬,人头攒动,挤满了各种族人形妖、魔、鬼、怪。
但见一群女子自彩云深处款款而来,个个容颜绝世,眸若秋水,肤如凝脂。她们身披霓裳羽衣,衣袂飘飘,缀满星辉月华,行走间光影流转,恍若九天玄女降世。裙裾飞扬,步履生莲,脚踏虚空亦如履平地。她们轻舒广袖,旋身起舞,姿态曼妙,如风拂柳絮,又似流云绕岫。伴奏的古乐出自无形之手,琴瑟箫鼓齐鸣,音律空灵清远,直通天地共鸣。
近观之,舞姿刚柔并济,隐含大道至理;远望之,群仙共舞,宛若星河倾泻人间。此情此景,非笔墨所能尽述,唯有“天上宫阙,今夕何年”可堪比拟。
好一派超脱尘俗、逍遥自在的仙家气象!陈飞屏息凝神,足下青石泛着微光,似踏星河而行。忽见广场中央升起一座浮空莲台,白玉雕栏间升腾起袅袅紫气。
只见衣着华丽的仙子立于莲台上,轻抬右手,掌心向上,刹那间,虚空扭曲,一幅浩瀚星图凭空浮现——北斗摇光,南斗主死,银河横贯,二十八宿错落排布;更奇者,星图之中还映现出山川地理,江河湖海,竟是上古九州全貌,且与天外三十六洞天交相辉映,彼此勾连,形成一张贯通天地的命理经纬。星光流转之间,时空仿佛折叠重叠,过去与未来在此交汇。
“欢迎各界妖尊、魔神、鬼帝的到来!欢迎各界域的才俊们来本界域观摩、历炼!今乃‘天机界域’一亿五千万年庆典’,”仙子娓娓道来,“唯有心无尘垢、命格通玄者方可入此仙墟。”话音未落,彩珠骤然飞起,与星图共鸣,化作万点流萤,洒向四野。每一粒光点落地成花,花开刹那,竟显现出过往岁月被遗忘的传说——有女娲补天的景象,有大禹治水时遗落的神斧,有姜子牙封神时高耸的云台,更有嫦娥奔月时飘落的半截帛带。
陈不凡心头一震,恍然明白:这不仅是仙境,更是时间的残梦、曾经的回响。
陈飞立于莲台之下,指尖轻触一缕流萤,那光竟如活物般缠绕指间,刹那间涌入脑海——一幅古卷徐徐展开:千年前,一位白衣女仙在此炼药济世,以心血催动“九转还魂花”复苏枯骨,却因逆天改命被雷劫所噬,魂魄散入灵珠空间,化作四季不谢的紫芸草。他猛然回头,药园深处那一片摇曳的紫色,原是她未尽的执念。
夜风忽止,玉简自行浮空,竹页翻动间洒出星屑,凝成一行小字:“种药即种心,救一人,亦是渡己。”陈飞怔住,忆起白日所救濒死山狐,曾以太苍山寒髓草续命——莫非那草本不该存于世间?正思忖间,药园中央泥土拱动,一株通体晶莹的灵药破土而出,花瓣如琉璃叠成,内里似有心跳共鸣。
仙子含笑消散于风中,只余一句飘渺回音:“仙途非登顶,而在俯身拾露时。”
陈飞仰望苍穹,眼中不再有迷茫,唯有星火燎原般的坚定。
暮色如墨,浸染天际,陈飞背着那沉甸甸的药篓,步履蹒跚地穿行于灵珠幻境的幽深林径。篓中所盛,不只是采自太苍山巅的奇花异草,更似压着一整日跋涉的疲惫与归途无望的怅然。他抬头望天,夕阳正缓缓坠入远山之隙,余晖洒在雾霭缭绕的峰峦之间,宛如熔金铺就的梦境。四顾苍茫,不见人烟,唯有风过松涛,低语虫诉。前路未明,归途已断,他只得循着山势蜿蜒而上,寻一处栖身之所。
忽见云海翻涌处,一道石壁裂开,隐现洞口,仿佛天地悄然为他开启一扇秘门。他迟疑片刻,踏入其中,顿觉豁然开朗——眼前竟是一片被岁月遗忘的仙境残迹:荒芜却依旧风骨犹存的山楼依崖而立,水榭半塌于碧潭之上,藤蔓缠绕雕梁,苔痕漫布阶前;远处,大片药园静卧于薄雾之中,土壤虽久未耕种,却隐隐透出灵气氤氲,似曾孕育过无数通玄灵药。陈飞心中惊疑不定,暗自思忖:莫非此乃某位上古真仙遗世独立的洞府?是偶然得入,还是冥冥中自有牵引?
他小心翼翼环视四周,不见人影,亦无动静,唯闻风拂玉竹,泉击空谷。于是放下戒心,在这遗世之地暂作安身。然而他深知,自己已被困于这神秘莫测的灵珠空间,无法破界而出,归家之路遥遥无期。焦急如潮,却无力回天,唯有将满腔无奈化作耕耘之力。当夜,他取出白日里千辛万苦采来的药材——九叶青芝、血纹兰、寒髓草、紫阳藤……一一移植于这片荒废药园之中。指尖触土之时,竟觉地脉微动,似有回应,仿佛这片土地本就等待一位有缘之人唤醒它的生机。
药苗入土,星月悄然攀上天穹。陈飞倚石小憩,忽觉掌心微温,梦中似有古音低诵,如泉滴石窍,字字渗入神识:“灵种归位,地脉将醒。”他惊醒时,夜雾已化作缕缕银光,顺着药园沟壑流转,仿佛大地经络渐次复苏。那些刚栽下的灵草竟微微摇曳,叶尖凝露成丹,熠熠生辉。
更奇的是,残破水榭下浮出一座沉寂千年的阵基,符纹由暗转明,如心跳般脉动。陈飞俯身细察,发现阵眼处嵌着半枚碎玉,其上刻“太苍”二字,与他家族失传的《太苍药典》封印印记竟一模一样。他心头剧震——莫非先祖并非凡医,而是守护此境的药仙一脉?
风起,檐角铜铃轻响,一道虚影掠过山楼窗棂,似在凝望这片重燃生机的药田。陈飞仰首,只见满园灵光浮动,宛如星辰落地,而他的影子,正与那古老壁画中执锄采药的身影缓缓重合。
在灵珠空间的深处,灵气如雾似纱,缭绕不散,仿佛天地初开时的第一缕清气在此凝结。苍翠欲滴的灵植如雨后春笋般拔节生长,叶片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每一滴都蕴含着浓郁的生机之力。短短数日,药园中原本尚显稚嫩的灵草竟已抽枝展叶,根系深扎于灵壤之中,宛如吸吮着大地的心跳,蓬勃之势令人惊叹。
陈飞每日晨起便踏入这片秘境,细心打理药圃,修剪枯叶、引泉灌溉,动作娴熟而虔诚。当他着手整修久无人居的石屋时,却在一间隐匿于岩壁之后的密室前驻足。石门斑驳,刻有古老符纹,似是岁月封尘下的遗痕。推门而入,一股沉静悠远的气息扑面而来——四壁皆为书架,层层叠叠堆满了竹简、玉册与古卷,墨香混杂着灵韵,在空气中悄然流转。
他随手取下一册泛黄典籍,拂去尘埃,只一眼便心头剧震。书中所载,竟是早已失传的上古炼体功法《九阳锻骨经》,其后又有《玄元丹诀》《万器源录》《天符真解》等绝学,每一部皆为传说中的不传之秘。这些典籍不仅记录了修炼之道,更蕴含天地运行之理,字里行间似有灵光闪动,仿佛在低语诉说远古仙人的智慧。
正当他沉浸于震撼之际,石室最深处的一角,忽有一缕幽光自一枚半埋于石缝的玉简中缓缓溢出。那光芒如水波荡漾,轻盈跃动,仿佛拥有生命般,静静注视着他。陈飞屏息走近,指尖轻触玉简,刹那间,脑海如星河倒卷,万千记忆碎片奔涌而至——
那是“玄尊”的残魂烙印!一位曾踏破虚空、窥见大道本源的上古大能,在陨落前夕以无上神通将毕生所学封存于此,设下重重禁制,唯待血脉强盛、心性纯洁坚韧且与灵珠共鸣者方可开启传承。玉简中不仅藏有他亲撰的《太素丹经》《玄尊道藏》,更有参悟天机所得的宇宙阵图与灵魂秘术。
就在此时,书架背后一声轻响,暗格悄然开启,一尊青纹古鼎缓缓浮现。鼎身三足两耳,通体镌刻云雷之纹,中央赫然铭刻“九转还虚”四字,笔力苍劲,似含无穷道意。当陈飞伸手触碰鼎身,体内那颗沉寂已久的灵珠骤然颤动,如同游子归乡,发出低沉共鸣。一股温润暖流自丹田升起,贯穿四肢百骸,仿佛唤醒了某种沉睡已久的宿命契约。
他猛然顿悟:这灵珠并非寻常天材地宝,而是传说中唯有先天道体才能孕育的“道胎灵种”——它是通往超脱之境的钥匙,是天地造化特意为有缘人预留的种子。唯有真正契合之人,方能激活其内蕴的法则之力,引动万象共鸣。
当夜,皓月当空,银辉洒落如练。陈飞依《太素丹经》所述,布下“星引聚灵阵”,以灵珠为引,牵引九天星露汇入丹鼎。炉火初燃,火焰呈七彩之色,非木非炭,乃是以自身精纯灵力点燃的“心焰”。就在火候渐入佳境之时,药园中异象突生——所有灵植无风自动,枝叶轻摇,根须吞吐霞光,宛若朝圣之姿,齐齐向丹鼎方向俯首。
子时三刻,一道紫气冲霄而起。一株被陈飞精心培育多年却始终未开的“紫心莲”,竟在此刻绽放出九瓣莲华,花瓣中心凝聚出一滴晶莹剔透的灵髓,宛如星辰精华凝成。那灵髓自行离株腾空,划出一道弧线,无声没入丹炉之中,顿时炉内轰鸣如雷,药香化雾,弥漫整个空间。
自此以后,陈飞闭关苦修,昼夜不辍。他研读古籍、参悟丹道、锤炼心神,一次次失败中总结经验,一次次炸炉后重头再来。十年光阴,弹指而过。九万九千九百次淬炼,九万九千九百回控火,终于在第三千六百六十日的第九转炼制中,丹成!
一声清越龙吟响彻灵珠空间,丹炉自开,九颗流转着混沌光泽的丹丸腾空而出,每一颗都蕴含着逆转生死、洗髓伐骨的无上伟力。异香随风扩散,百里之内草木疯长,山涧灵泉沸腾升腾,连沉眠于地脉深处的古老灵兽也被惊醒,纷纷昂首望向峰顶,眼中闪烁敬畏与渴望。
与此同时,石室墙壁之上,一幅长久被灰尘遮蔽的星图悄然亮起。星辰点点,连接成河,勾勒出一条横跨云海的神秘轨迹。终点处,一座悬浮于虚空之中的仙岛若隐若现,四周祥云缭绕,瑞气千条。图旁刻有八字古篆:“浮舟渡劫,登临问道。”
陈飞立于门前,仰望星图,心中明悟如灯点亮。这里的一切,不过是起点。那座浮空仙岛,或许正是玄尊昔日修行之地,藏着更多被岁月掩埋的仙道秘辛——等待他的,不仅是更高的境界,更是带着不肯负输的意志,揭开天地大道的浩瀚征途。
作者简介:陈宏元,字才德,男,自由职业,湖南省常德市人,是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常德市诗词学会会员;常德市诗词学会城东分会副会长。2021年发表了陈宏元诗词曲专辑三千首,被湖南省图书馆和常德市图书馆永久收藏。在写作自度曲方面总结了一定的经验与方法。在诗词写景方面形成了自己的一定风格。